客栈的木门被推开时，雨还没停。
袁青撑着把破旧的油纸伞，裤脚沾满泥点，竹篓里的草药被雨水打湿，蔫蔫地贴在篓壁上。
他站在门槛边，目光直直的落在靠窗的解雨臣身上，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泛起复杂的光，那眉眼，那坐姿里藏着的韧劲，像极了当年的阿芷。
解雨臣正低头玩着手里玉佩，后背那股熟悉的钝痛又在往上窜，像有根烧红的针，正顺着肩胛骨的缝隙往里扎。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看见袁青的瞬间，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知道他会来。
“袁先生。”
他放下玉佩，声音平静，甚至还抬手示意店小二添个茶杯，
“坐。”
黑眼镜正坐在旁边擦枪，听见声音抬头，看见袁青时，手指顿了顿，露出眼底的警惕。
胖子和吴邪刚从外面回来，浑身湿漉漉的，看见袁青，胖子立马嚷嚷起来：
“哎？这不是湘西那个蛊师吗？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小哥靠在墙角，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袁青的竹篓上，没说话。
袁青把油纸伞靠在墙角，慢慢走到桌前坐下，竹篓放在脚边，声音带着雨后的沙哑：
“解九爷，我来是想跟你谈谈，关于你奶奶，还有……解家和我的渊源。”
解雨臣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指尖传来杯壁的凉意，刚好压下后背那股越来越清晰的疼。
他抬眼看向袁青，眼神里带着点探究：
“我奶奶？”
“你奶奶叫阿芷，对不对？”
袁青的声音软了下来，眼神飘向窗外的雨帘，像是透过雨幕看到了几十年前的长沙。
他慢慢讲起当年的事：
讲阿芷指尖的孔雀蓝丝线，讲解九爷为了护阿芷躲过军阀逼迫，故意对外说“重金聘娶”，讲自己当年的误会与逃离，讲在湘西遇到苗医、学养蛊时的挣扎。
每一个字都裹着岁月的重量，落在潮湿的空气里，让整个大堂都安静下来。
解雨臣静静听着，后背的疼越来越重，像有无数只小虫子在骨头缝里爬，又痒又疼，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挠。
可他不能，只要他一动，黑眼镜肯定会发现。
他悄悄攥紧了桌布，指甲盖掐进掌心，借着疼痛压下后背的不适，脸色却渐渐白了下来，嘴唇也没了血色。
黑眼镜最先发现不对劲，他放下枪，伸手想去碰解雨臣的额头，却被解雨臣不着痕迹地躲开。
“没事。”
解雨臣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个笑容，
“你继续说，袁先生。”
袁青看着他的脸色，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却还是接着往下说：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解家有牵扯，直到三年前，我在北京看见你唱《霸王别姬》，才知道你是阿芷的孙子……可我没料到，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阿武，他曾经用蚀骨蛊害过人……”
“蚀骨蛊”三个字刚出口，解雨臣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翻涌，像有股汹涌的潮水，正从五脏六腑往喉咙里冲。
后背的疼瞬间爆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像是骨头被生生折断，又被强行拼接起来，疼得他眼前发黑，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解雨臣！”
黑眼镜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焦急，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解雨臣想开口说“没事”，可刚一张嘴，一股腥甜就涌了上来。
他猛地偏过头，一口黑血“噗”地喷在地上，溅在青石板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黑花，触目惊心。
“小花！”
“解雨臣！”
黑眼镜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刻才会叫小花全名。
大堂里瞬间乱了。
黑眼镜疯了一样扑过去，伸手扶住解雨臣摇摇欲坠的身体，手指碰到他后背时，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
“怎么回事？是不是骨毒发作了？”
他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想解开解雨臣的外套，却因为慌乱，手指好几次都没抓住拉链。
胖子和吴邪也冲了过来，胖子蹲在地上，看着那滩黑血，脸色惨白：
“这……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吐血？”
吴邪掏出手机，手都在抖：
“快！我叫救护车！湘西这边的医院在哪？”
袁青看着眼前的混乱，脸色比解雨臣还要白，袁青走到解雨臣身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眉头紧紧皱起，声音低沉：
“脉象乱了，体内蛊毒发作了。”
他踉跄着站起来，伸手想再次确认解雨臣的情况，却被黑眼镜猛地推开。
“是你！”
黑眼镜红着眼眶，声音里满是戾气，
“是不是你对他下了蛊？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我！”
袁青急忙解释，声音都在发抖，
“我是来提醒你们的！阿武……阿武被裘德考收买了，他要给解九爷再次下蛊！他身上的骨毒，也是阿武三年前偷偷下的‘蚀骨蛊’幼虫！”
所有人都愣住了，混乱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淅淅沥沥地响。
解雨臣靠在黑眼镜怀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后背的疼还在继续，可听到“蚀骨蛊”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原来三年前的暗箭，真的不是普通的毒。
“你说什么？”
黑眼镜抱着解雨臣的手臂紧了紧，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阿武是谁？为什么要对他下蛊？”
“阿武是我的徒弟，当年我没教好他，让他染上了赌瘾，还偷拿我的蛊虫去抵债。”
袁青的声音里满是愧疚，
“裘德考用金钱、洋楼诱惑他，还威胁他要是不合作，就对他在意的人下手。阿武被猪油蒙了心，答应要给他下蛊，逼你们交出解九爷所有的机关密码！”
他说着，从竹篓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带着露水的瓷瓶：
“这是解‘蚀骨蛊’的蛊母，她可以消除子蛊……”
话还没说完，解雨臣突然在黑眼镜怀里动了动，喉咙里又溢出一口黑血，眼神也开始涣散。
黑眼镜再也顾不上追问，抱起解雨臣就往外跑，声音嘶哑：
“拿上蛊母，先去医院！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胖子和吴邪赶紧跟上，小哥走在最后，回头看了袁青一眼，示意他一起走。
袁青攥着蛊母，看着黑眼镜抱着解雨臣的背影，心里满是悔恨，他要是早点找到阿武，要是早点来提醒他们，解雨臣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雨还在下，打在黑眼镜的脸上，混着他的眼泪一起往下流。
他抱着解雨臣，脚步飞快地往客栈外的车子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救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他好好的。
解雨臣靠在他怀里，意识模糊间，能感觉到黑眼镜怀里的温度，还有他因为焦急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想抬手拍拍黑眼镜的肩膀，告诉自己没事，可手指却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后背的疼还在继续，体内的毒素像在打架，可他却莫名地觉得安心，有黑眼镜在，有他们在，他一定能撑过去。
车子发动的声音划破雨幕，朝着医院的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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