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杏慢悠悠踱回房间，指尖刚碰到门把，脑子里忽然空了一下——总觉着忘了什么要紧事？可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捞着半点影子。
算了，她向来随性，既然能忘，说明本就不重要，索性甩甩头，把这点疑虑抛到了脑后。
推开门的瞬间，阳光刚好斜斜切过窗棂，落在桌前的人身上。李宁玉正低头接收电报，眉头微蹙，指尖捏着电报纸的力道恰到好处，连垂在肩头的碎发都被阳光染得柔软。
那模样，静得像幅工笔画，每一处都透着股干净又坚韧的美。张海杏忽然就懂了，当初龙川肥圆那个小鬼子，为什么会在楼梯口看见下楼的阿玉时失神——换做任何人，怕是都挪不开眼。
“真是可惜啊，”她在心里轻叹，“没能亲眼见见穿黑色礼服从楼梯上缓缓下来的宁玉，那该是何等惊艳。”
“是啊！太遗憾了！”零的声音突然在神识里响起，带着点雀跃的惋惜。
“哎，你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张海杏的神魂猛地一震，还好她跟零向来是神识沟通，没发出半点声响，不然准得把专注的李宁玉吓着。
她压着心头的惊跳，刚想开口，就听见零用一副“我早看透你了”的语气鄙夷道：
“活儿当然干完了，看你这表情，我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张海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无语地怼回去。
“别用这么恶心的比喻。”零嫌弃地咂咂嘴，又好奇起来，“要说你跟宁玉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人家就能有这么美的时刻，你就总一副没骨头的样子？”
“闭嘴！”张海杏瞬间恼羞成怒，差点没控制住把手里的帕子扔过去。
“海杏姐姐，你忙完了？”李宁玉刚好收完电报，抬头就看见张海杏倚在门边，神色变幻不定，便主动开口问道。
“没什么好忙的，”张海杏摆摆手，语气故作轻松，“跟大长老聊了几句，话题聊着聊着就歪了，我都忘了当初找他是干嘛的了。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事，你呢？这边情况怎么样？”
提到正事，李宁玉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也带着几分沉重：“我已经跟晓梦、老枪沟通过了，他们的身份没有暴露。晓梦会受刑，老枪会被软禁，主要是因为国民政府战败，日暮西山，他们党内内部倾轧得厉害，中统借着机会报复军统，还想掠夺老枪手里的财产。”
“那晓梦和老枪是怎么想的？”张海杏往前凑了两步，语气也认真起来。
“晓梦跟我说，一切听从组织安排，”李宁玉的声音软了些，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又藏着几分心疼，“但我知道，她其实是想回来的。只不过心里的信仰撑着她，不能任性，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安危。”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桌角，眼里多了一丝隐秘的期待：“我还挺盼着她能平安回来的。”
张海杏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心里也跟着揪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这些人为了信仰，可以不顾一切，可真的亲眼看着顾晓梦受刑、李宁玉独自支撑，还是忍不住心疼——心疼她们的义无反顾，心疼她们的隐忍克制，更心疼她们藏在坚强背后的脆弱。
“她们这样，太痛苦了。”零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几分感叹。
“谁说不是呢！”张海杏在心里应道，语气里满是无力的心疼。
“哎，不过也没关系，”零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又轻快起来，“我突然想起来，咱们准备的礼物是不是还没给宁玉？就算到时候顾晓梦在台湾，宁玉在大陆，有了咱们的礼物，那她俩也不算真正的两地分居，顶多算是不在一个地方工作罢了。”
“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张海杏眼睛一亮，“特别是以后十几年，台湾那边经济发展得快，物资也丰富些，有个念想也好。”
“你要是提起来十几年后，那宁玉的处境可不妙啊！”零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大陆这边的那场浩劫，对她这样的人来说，风险太大了。”
“哼，先不说十几年后，”张海杏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懑，“明年台湾那边的白色恐怖，就够让人头疼的了。顾晓梦按理说能平安度过，但肯定也受了不少罪，还有老顾，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算了吧，咱俩说再多，她们也未必会听咱们的。”零叹了口气，“还是先把礼物给宁玉吧，看看她俩自己的打算，咱们再想办法。”
“哎，你说得对。”张海杏无力地应道，有些事情，终究不是她们能强行改变的。
她定了定神，脸上换上严肃的神色，对李宁玉说道：“阿玉，我有事要跟你说，是很重要的事。”
看着她突然变得凝重的表情，李宁玉也立刻收敛起情绪，认真地看着她：“你说。”
张海杏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明年台湾会爆发白色恐怖，很多人会受到牵连；还有十几年后，大陆会经历一场浩劫，像你这样的身份，处境会很危险。”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在李宁玉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李宁玉怔怔地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毕生为之奋斗的信仰，她一直期盼的黄金时代，竟然会在未来，以这样残酷的方式对待她？
巨大的失落和难过瞬间席卷了她，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就算知道了未来的坎坷，她也不会后悔自己为信仰所做的一切。
张海杏看着她眼底的波澜，伸出双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别担心，阿玉，一切有我在，有张家在，我不会让你们遭受那些不该承受的苦难。”
她的语气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模样：“对了，我还准备了一份礼物，专门给你的，要不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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