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寒可是眼看着某人从想不开到想开了的阶段的,如今萧玄泽好不容易想通了自己的心意,这老头子简直看不清眼色……想起素日里萧玄泽折腾人的手段,越寒默默祈祷火别烧到自己身上。
萧玄泽果然突然变了神色,又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卿当要朕如何啊?”
御史大夫以为他心意转变,当即得意洋洋道:“陛下当立即废除崔后,另择女子为后,再办选秀充实后宫、繁衍子嗣,以告慰大邺的先祖们。”
萧玄泽笑眯眯地正要开口,却听见一道声音:“陛下不可!”
出列的正是崔韶仪的三叔,时任盐铁司主使的崔季松。
他十分痛心疾首地扫了一眼群臣中自家兄长的身影,不明白他为什么不为崔韶仪开口,只能自己站了出来:“陛下,皇后年龄尚小,不能有孕是寻常之事。更何况,自皇后娘娘进宫,娘娘命人在宫外开设慈幼院,又多次私底下出钱助力盐铁司的建设,如此作风,怎不是贤后所为?御史大夫是老糊涂了还是被家里的如花美眷缠上,以为女子人人都要生上个五六个才算对?”
崔季松是文人,但文人的嘴向来是最毒的,挤兑得御史大夫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谁不知道这位御史大夫,家中妾室无数,正妻只生下一个孩子,但他总共却有着二十几个孩子,在他上任御史大夫之前甚至都差点养不起这一大家子,还到处打借条供着家里的用度,是满永宁城的笑柄。
御史大夫反驳不过,只得冷哼一声:“你是崔后叔父,自然向着她说话,少来糊弄我!”
“你!”崔季松愣了一下,而后大怒,就要与他辩上几句。
“臣以为,皇后娘娘有德不可废,且当年高祖皇帝与高皇后娘娘也是二十多岁才得了太祖皇帝,子嗣实不可作为理由来诋毁皇后娘娘。”出列的是皇帝的心腹谢琉书,他瞥了一眼不知死活的御史大夫。
陛下的心腹表了态,那么陛下的态度也就明了了,紧接着许多官员也就跳出来表明不支持废后。
放眼望去,现在表态的似乎全是近来被陛下提拔起来的人,那些被边缘化的世家出身的官员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薛家家主,时任吏部尚书的薛行止站了出来。
萧玄泽一看他就知道他没憋好屁,谁不知道薛家和许家向来交好。想起宫里那个叫薛流光的,要不是崔韶仪很喜欢她,她早就被自己发落出去了。
薛行止跟他旁边的兵部尚书对了个眼神,立刻大声道:“陛下,臣要告工部崔尚书私藏罪臣官眷,还与那女子有私!若陛下不信,大可去探查玄武坊中是否有崔尚书的私宅,里面又是否住着个有孕的女子!”
其实这件事已经沸沸扬扬传了几天,有愈演愈烈之态,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挑明了放在明面上。
薛尚书又道:“崔尚书是皇后娘娘父亲,崔尚书有罪,焉知皇后娘娘德行如何!”
在人群中听了许久对崔韶仪诋毁的祝长生心急如焚,他官位低,人微言轻,本来不好说话,但此刻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驳斥薛尚书:“大人说的不对!”
薛尚书眼睛一眯,看了他好半天才想起来他是谁:“祝大人,你才从天牢里出来没多久吧,也要掺和这件事吗?”
面对明晃晃的威胁,祝长生并没有畏惧,而是跪了下去,看着是向萧玄泽禀告,实际上是在对所有人说:“臣年少丧父,家中唯有一老母亲,磨豆腐供养臣到做官,可她却一病不起倒在床上。前些日子臣含冤入狱,本以为孤身的老母亲要不好,谁知道一日却有人到天牢里,告知臣的母亲近况。后来陛下圣明,放了臣归家,臣归家之时看见老母亲红光满面,竟已经能下地走路,一问之下才知是皇后娘娘派了太医来为臣母亲看诊,又多番接济,才得以让母亲等到臣归家。对诸位大人们来说,这或许是小事,对臣来说却是臣的全部。皇后娘娘能第一时间体察到民情,这样的心性又有几位大人能做到!”
这样的肺腑之言,祝长生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一句完竟已经泪流满面、深深地跪伏下去,众人哑口无言。
萧玄泽心中不悦,这人倒对崔韶仪有着深厚情谊…但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就顺着祝长生的话道:“皇后仁慈,堪为国母!”
他的心腹们也就接着他的话,纷纷称赞起崔韶仪来,声势很快就压过了那几个提议废后的。
御史大夫哑了,但还是坚持着他的另一个提议:“即使皇后有德,无子也是事实。”
向来以放荡不羁形象示人的沈青懒懒道:“或许御史大夫有神力,四个月就能有孕诞下子嗣。”
旁边人接话:“沈大人,这不对吧?御史大夫是男子,怎能诞子呢?”
沈青嗤笑道:“那就得问问他老人家了,一天尽爱盯着女子的肚子看,恨不得替别人生孩子了。”
群臣都笑了起来,御史大夫脸色铁青,又反驳不过,只能佯装硬气:“我不跟你这黄口小儿计较。”
沈青漫不经心道:“是,臣不过小上大人二十岁,大人也就是两个黄口小儿那么大吧。”
萧玄泽看着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手指着沈青半天没作声的御史大夫,心底里暗笑,面上却作出严肃的神情来:“都别吵了。皇后德行出众,不宜废后。至于子嗣,御史大夫如此操心,不如自即日起就回府去待着生孩子吧,也别替朕操心了。”
这下轮到御史大夫傻眼了,立刻开始求情:“陛下,陛下…臣都是为了陛下考虑…”
萧玄泽淡淡道:“朕也是为你考虑,带下去吧。”闻言,立刻就有侍卫上来拖走御史大夫,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崔季松倒是意外地看了一眼萧玄泽,没想到他会这么维护自家侄女。
这时候一道女声在殿外响起:“臣奉皇后娘娘之命,求见陛下!”
来人正是是越欢。
崔韶仪在后宫听说早朝吵了一上午都没结束,左思右想之下才派了她来。
越欢一进殿便大声宣读皇后口谕:“娘娘自知前朝有异议,自请闭宫不出,六宫事务交与陈、许二位娘娘,待事情查明再出宫。”
此言一出,连带着萧玄泽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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