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殿内瞬间变的落针可闻般死寂。
无论是侯忘机,亦或者周文渊,两人脸上皆是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谁都没想到胡翰林会这么彪,居然当众质问这位活阎王,甚至还骂他老眼昏花!
这可真的是在阎王头上动土啊!
“放肆!”
老秦额角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全身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杀意!“胡翰林!你大胆!狂妄!竟敢在本王面前妖言惑众!”
“什么横征暴敛?什么民不聊生?你可知广陵县坐拥沧澜江,白龙溪,清沙河三条水道,商船往来如织,岁入船税、市税便逾百万!”
“更兼漕运枢纽,盐铁转运,皆经其地,此乃天赐之利,岂是你那僻处山隅的临渊所能比拟的?”
“周爱卿善加利用,勤勉政事,方有岁入五百万两之绩!”
“此乃开源有道,治理得法,岂是你一句横征暴敛就能污蔑的?”
他一步踏前,战场上累积的杀伐之气呼啸而出。
“你口口声声血泪冤魂,莫非是见不得邻县富庶,心生妒恨,才在此危言耸听,诋毁能臣?你这是在指责本王有眼无珠,赏罚不明吗?!”
他声音如雷,回荡大殿。
周文渊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顷刻间老泪纵横:“王爷息怒!王爷万万息怒啊!”
“求您莫要因为胡县令···胡县令对微臣的这些误解之言而大动肝火,伤了您的圣体啊!”
“微臣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共鉴,日月可表!一片赤心,皆系于王爷一身!外人如何误解、如何诋毁,微臣皆可忍受···只要···只要王爷您一人明白微臣的拳拳之心,臣便···便虽死无憾了!”
他再次深深拜伏下去,姿态卑微到了极点,将一位“蒙受冤屈”却“依旧死忠”的臣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爱卿快快请起。”老秦再次将周文渊搀扶起来,脸上怒意未消:“爱卿放心,本王向来赏罚分明,绝不会让忠心之人蒙冤受屈!”
“今日,定要为你讨还这个公道!”
言罢,他看向一旁的胡翰林,厉声道:“本王原本只打算罚你三十荆条,小惩大诫!可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污蔑能臣,动摇本王视听!”
“三十下看来你是记不住了!好,本王今日就亲赐你五十荆条,看你能否记住何为尊卑,何为臣道!”
胡翰林虽年迈体衰,闻言却毫无惧色。
他平静的脱下了身上的官袍,仔细叠好,轻轻放置在一旁的凳子上,仿佛告别了某种坚持一生的信仰!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王爷,请动刑吧。”
老秦再无犹豫,手中那满是尖刺的荆条呼啸而出,重重地抽打在胡翰林消瘦的脊背上!
啪!
一声脆响,皮肉瞬间开裂,鲜血淋漓。
可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却是吭都没吭一声,硬生生的扛住了这撕心裂肺的剧痛!
啪!啪!啪!
一鞭又一鞭,血腥味弥漫开来。
胡翰林的背上早已血肉模糊,但他始终挺直着背脊,未曾弯曲半分,更未发出一声求饶。
直至五十鞭毕,他再也支撑不住,向前踉跄一步,却仍强撑着没有倒下,用尽最后气力呢喃道:“王爷···可罚老臣之躯···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言罢,他轰然倒地,昏死过去。
那染血的脊梁,至终未曾弯曲。
“把这老东西抬下去,留在这里只会脏了本王的眼!”老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随手将手中沾满鲜血的荆条丢弃在地上。
侯忘机向着门口的侍卫招了招手,吩咐道:“将胡县令送回官驿,顺便找城中最好的郎中医治他的伤势。”
望着侍卫们小心翼翼抬起胡翰林,侯忘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胡翰林啊胡翰林,你一生为官,两袖清风,世人皆知你刚正不阿。”
“可你这性子···也太过于耿直刚烈了!”
“你怎么就偏偏···要去硬碰一位手握生杀大权、脾气又如此暴戾的活阎王呢?”
“还直言他昏庸无能···这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么?”
周文渊也不敢过多的逗留,上前一步,向着老秦深深一揖,恭敬道:“王爷,若没有其他吩咐,微臣便即刻返回广陵,全力督办打捞税银之事,不敢再叨扰王爷。”
老秦微微颔首,脸上恢复了平和之色,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期许:“嗯,此事关乎重大,便有劳周爱卿多多费心了。本王,静候佳音!”
“微臣遵命!定不负王爷重托!”周文渊再次躬身,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一步步低头退出了大殿。
就在这时,一名婢女脸色煞白、步履慌乱地冲进大殿,惊恐道:“王爷!不好了!凤巢···凤巢那边出事了!”
“什么?凤巢出事?”老秦脸色骤然一沉,眸中精光迸射,当即起身,龙行虎步般穿过重重廊庑,径直闯入后花园。
只见园中那座鎏金雕花的巨大鸟笼内,早已不复往日祥和。
那群价值连城的七彩琉璃鸡惊惶扑腾,尖叫声不绝于耳,绚丽的羽毛如落英般纷飞四散,一片狼藉。
笼中,一只通体流光溢彩的雄鸡,正昂首睥睨站在最中间的区域,利爪下踩着一只体型稍小的七彩琉璃鸡。
那正是老秦平日最疼爱的‘如意’,此刻如意的左眼已成一个血窟窿,鲜血染红了颈羽,只能发出微弱哀鸣。
饲养婢女扑通跪地,声音带着哭腔:“奴婢也不知为何,刚才‘元宝’突然发狂,追啄其它鸡只,还···还啄瞎了‘如意’的眼睛···奴婢有罪,请王爷责罚!”
老秦凝视着血泊中的爱禽,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命人好生医治如意,待它伤愈后···就放归山林,给它一条生路吧!”
而后望向趾高气扬的元宝,语气淡漠:“至于元宝···这些年来繁殖后代,也算有功。功过相抵,便多赏些精饲,好生养着。”
说到这,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待到年底,便宰了,炖汤吃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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