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楼拍卖会上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在天青城上层圈子里持续扩散。“年轻田神医”不仅身怀奇术,更在百草堂的恶意抬价下,以强硬姿态最终拿下凝魂草,这无疑让他的名声更添了几分传奇与硬朗的色彩。
接下来的两日,田作荣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周府别苑的静室中,一方面巩固修为,消化施展“雷火神针”后的些许感悟,另一方面,则是仔细研究那株来之不易的凝魂草,思考如何最大化其药效,为后续可能的精神力提升或灵魂滋养做准备。
周康的病情在他的调理下稳步好转,萎缩的双腿虽然距离恢复正常行走还需漫长时日,但气血已明显充盈,经脉中那丝被强行激活的生机也在温和药力的滋养下逐渐壮大,偶尔的细微抽动,已能让周弘夫妇喜极而泣。这份实实在在的疗效,让周弘对田作荣的感激与敬重与日俱增。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清晨,田作荣刚指导完周康服用今日份的汤药,周弘便步履匆匆地寻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与愤懑。
“田神医,百草堂来人了。”周弘沉声道,“来的是一位坐堂大医师,名叫王杞,说是……慕名而来,想与神医‘坐堂论道’,交流医理。”
“坐堂论道?”田作荣眉梢微挑,放下手中的茶盏。这名字听起来客气,实则暗藏机锋。在医道界,这往往意味着公开的医术切磋与辩论,输的一方,声望将大受打击。
“人在何处?”
“就在前厅。同来的,还有几位看似是城中其他药堂的管事或有些名气的游方郎中,像是……像是约好了一般。”周弘语气中带着不满,“这分明是百草堂吃了亏,想要在自家最擅长的领域,当着众人的面,落您的面子!那王杞虽只是百草堂几位大医师中资历较浅、修为仅在‘凝炁化形’中期的一位,但毕竟挂着百草堂的牌子,代表的是百草堂的颜面与底蕴。”
田作荣神色平静,并无意外之色。拍卖会上的冲突只是表象,根源在于他治愈周康,动了百草堂“权威”的蛋糕,对方若不做出反应,反倒奇怪了。
“无妨,去看看。”田作荣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从容不迫地向前厅走去。凌风与铁山如同影子般,默然跟上。
尚未踏入前厅,便已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议论声。显然,所谓的“交流医理”,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引来了不少“听众”。
踏入厅门,只见厅内已坐了七八人。主位之下,左手边首位坐着一位身着百草堂标志性青袍的老者,面容清瘦,下颌留着三缕长须,眼神看似平和,但深处却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倨傲与审视,正是王杞医师。其身后站着两名年轻的药童,捧着药箱,姿态恭敬。
而在右手边以及厅堂两侧,则坐着几位衣着各异、气度不凡的人,有身着其他药堂服饰的管事,也有几位目光精烁、身上带着淡淡药香的老者,显然是城中其他医道界的人物。他们此刻交头接耳,目光不时瞟向门口,带着好奇、审视,甚至几分幸灾乐祸。
田作荣一出现,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那些议论声戛然而止,厅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王杞率先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看似和善的笑容,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近日名动天青的田神医吧?老夫百草堂王杞,冒昧来访,还望田神医勿怪。”
他语气客气,但“名动天青”四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挑衅。
田作荣淡然还礼:“王医师言重了,神医之称不敢当,田某不过一介游方郎中,略通岐黄之术而已。”
“田神医过谦了。”王杞呵呵一笑,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周管家公子之疾,缠绵数月,我百草堂诸位同僚亦曾会诊,皆感棘手。田神医却能以奇术奏效,令公子病情好转,此等医术,令人钦佩。故而老夫今日特来请教,也想借此机会,与田神医以及诸位同道,共同探讨医道精微,不知田神医可愿赐教?”
他这番话,看似抬举田作荣,实则先将百草堂置于“也曾尽力”的位置,再将田作荣的医术定义为“奇术”,隐晦地暗示其或许根基不稳,最后以“请教”、“探讨”为名,行公开考校之实,可谓滴水不漏,老辣至极。
厅内众人的目光更加灼热,都看向田作荣,等待他的回应。周弘站在田作荣身侧,脸色不太好看,却不好插话。
田作荣神色不变,目光平静地迎上王杞:“医道无止境,相互切磋,取长补短,本是好事。不知王医师想如何‘论道’?”
他直接切入主题,没有丝毫怯场,这份从容气度,让在座一些心中原本有些轻视他年轻的人,不由得收敛了几分随意。
王杞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道:“田神医快人快语。既如此,我们便不拘形式。可谈谈药理辨析,可论元炁与经脉关联,亦可就某些疑难杂症,各抒己见。老夫痴长几岁,便先抛砖引玉,如何?”
他这是要掌握主动权,设定讨论的框架。
“可。”田作荣言简意赅,在周弘引领下,于王杞对面的主客位安然落座。凌风与铁山则一左一右,立于他身后,如同两座门神,沉默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肃穆而紧张起来。一场看似平和,实则关乎声誉与医术高下的“坐堂论道”,就此拉开序幕。所有人都明白,百草堂这是要在自家最得意的领域,当着天青城医道同行的面,掂量掂量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田神医”,究竟有多少斤两。
是龙是虫,很快便会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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