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笔尖微顿,墨迹在纸上凝成一点。她刚在南洋航线旁画下的横线尚未干透,殿外急促的脚步声已由远及近。
“报——兵部八百里加急!”内侍声音发紧,双手捧着红封军报,指节泛白。
她未抬头,只将笔搁入笔山,道:“呈上来。”
军报展开,字字如钉。北境斥候连日报讯:靖南国在两国交界的黑河沿岸集结兵力,半月内增派三营步骑,且拆毁界碑两处。与此同时,户部司员快步跟进,手中握着南洋商路的损失清册——三艘大雍商船被南越、安澜、临海三邦以“越界捕捞”为由扣押,船货查封,船主拘于岸上。
苏桐指尖抚过地图上那条蜿蜒的黑河,又移至南方海域的几处锚点。她缓缓起身,召来内廷传令官:“即刻请尉迟将军入宫,另备马递六部,凡涉边务、海贸、军储之案卷,一个时辰内送至勤政殿西阁。”
尉迟凌峰披甲而来,肩头还带着塞外风沙的气息。他接过军报粗略一扫,眉头骤锁:“靖南向来怯战,如今敢在边境屯兵,必是得了底气。”
“是试探。”苏桐将三份商船文书并排铺开,“南洋三邦素来互不统属,此刻却在同一日发难,背后有人串联。”
尉迟凌峰沉声:“若他们意在逼我让出航路,那便是冲着新政来的。技院初成,商路刚通,他们怕了。”
苏桐点头:“国力稍振,便已触动他人利益。今日是扣船,明日便是断路、封锁、合围。我们不能再只盯着境内一事一策。”
话音未落,玄烨宸步入殿中。他未着龙袍,只穿墨色常服,面色凝重:“朕已听闻北境异动。尉迟,你掌边军多年,以为如何?”
尉迟凌峰抱拳:“陛下,靖南虽小,但其倚靠北狄,近年得铁矿冶炼之法,兵器渐利。若其真欲挑衅,恐非单为边境争地,而是试我反应。”
“试我们?”玄烨宸目光转向苏桐,“你是说,这是一场联手施压?”
“正是。”苏桐取出一张新绘的图卷,徐徐展开,“过去半年,我朝农产增、工商兴、匠术进,四州技院成效初显。邻国耳目众多,岂会不知?他们见我国内稳民安,新政不断,自然生惧。惧则生谋,谋则先发制人。”
她指尖划过图上几处要道:“北有靖南屯兵,南有三邦扣船,西面吐蕃使节前日也退回了岁贡回礼。这不是巧合,是信号——他们已视大雍为患,欲联手压制。”
殿内一时寂静。
礼部尚书低声开口:“依老臣之见,边衅可缓,宜遣使交涉,明示无扩张之意,以免激化矛盾。”
工部侍郎附和:“况且新政正需用钱,若此时扩军备战,恐挤占技院与学堂经费。”
苏桐转过身,直视众人:“诸位可曾想过,若我们退让,他们会止步吗?今日退一步,明日便要再退十步。等他们羽翼更丰,再举兵压境,那时我们连自保之力都无。”
她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落在黑河要隘:“靖南敢动界碑,便是宣战前兆。若我们不声不响,默认其行径,他国便会认定我朝软弱可欺。届时不止商路难通,边境百姓也将日日受扰。”
尉迟凌峰猛然站起:“臣附议!边军不可弛备。技院所产新式弩机已可列装,若配以改良箭矢,射程远超旧器。若陛下允准,臣愿亲赴北境,布防设哨,以儆效尤!”
玄烨宸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苏卿,你方才说这是联手施压……那我们当如何应对?总不能四面开战。”
“不必开战。”苏桐语气平稳,“但必须让他们知道,大雍不怕战。”
她取出一份拟好的折子:“臣请暂缓修缮东宫廊道与江南织造局扩建工程,节省银两优先补给边军冬衣、粮秣,并增拨密探经费,重建沿海谍网。另,设‘边务参议司’,专理外患情报,统筹军政应对。”
玄烨宸眉头微动:“你要另立衙门?”
“非常之时,需有专责。”她目光坚定,“边事不再只是兵部之事,更是财政、外交、商贸的联动。参议司可调阅六部文书,直报陛下与议事厅,确保反应迅捷。”
殿内众臣面面相觑。
玄烨宸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天色阴沉,宫檐下铜铃轻响。他背对众人,声音低沉:“朕登基以来,一心求稳。可如今看来,稳未必是安。外患已至门前,若再犹豫,便是负了这江山,也负了那些日夜赶工、识字学算的百姓。”
他转身,目光如炬:“准设边务参议司,人选由你拟定。户部即刻调拨三十万两应急军饷,兵部三日内上报边防调度方案。另——”他看向尉迟凌峰,“你明日便启程北上,代朕巡视三关。”
尉迟凌峰单膝跪地:“臣,领旨!”
苏桐躬身行礼:“臣谢陛下决断。”
散议之后,众人陆续退出。玄烨宸独留苏桐于殿中。
“你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他问。
“不是料到,是明白。”她抬眼,“强国之路,从无坦途。我们每进一步,都会打破旧局。有人得益,就有人受损。今日他们联合发难,正是因为看到了变化。”
玄烨宸苦笑:“你说得对。可越是如此,朕越觉肩上沉重。新政未稳,外患又起,若处置不当,内外交困,恐动摇国本。”
“那就让国本更强。”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靖南敢屯兵,是因为不信我们会反击;三邦敢扣船,是觉得我们不敢追索。只要我们做出决断,他们便会重新衡量。”
她从袖中取出一页简报:“这是技院昨日送来的测试结果——新式火油喷筒可在百步外点燃敌船,且造价低廉,已具备量产条件。若将其配给水师巡舰,南洋航路便可自护。”
玄烨宸看着她,忽然问道:“你不怕吗?一旦动手,便是兵戈相见。”
“怕。”她坦然回应,“但比怕更大的,是责任。我们推行新政,不只是为了富庶,更是为了让百姓不再任人宰割。若连护商卫民都做不到,谈何强国?”
玄烨宸久久未语,终是长叹一声:“你说得对。退无可退时,唯有向前。”
他提笔在边务参议司的奏请上批下“准”字,朱痕落下,如刀刻石。
夜深,勤政殿烛火未熄。
苏桐坐在案前,将一份份边情奏报归类入匣。她取出一只铜锁,将“边境异动汇总”与“南洋商损清单”尽数封存。窗外夜风穿廊,吹动案上纸页。
她起身,望向宫墙之外。远处城郭沉寂,星火零落。
披风微凉,她伸手拢紧,转身回到案前,提笔写下《边务要略》首条:“凡外示强,则内须实;凡欲安民,则必固疆。”
笔锋未停,墨迹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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