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站在院门口,右手还悬在半空,指节上的血已经凝成暗痂。他刚想把拳头收回来,眼角忽然瞥见村道尽头有个人影踉跄着往这边跑。那人跑得歪歪斜斜,像是拖着一条断腿,怀里死死抱着个油布包。
他皱了下眉,没动。
那人越跑越近,终于看清是商队的马夫老赵。陈凡记得他,每次商队路过陈家坳,老赵都会给村里的孩子分干粮,说话嗓门大,笑起来震得水缸嗡嗡响。可现在这人脸上没了血色,嘴唇发紫,左肩塌着,像是骨头断了,胸口的衣服被血浸透了一大片,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老赵一头栽进院子,扑在地上,手还往前伸着,要把那个油布包递过来。
陈凡快步上前,蹲下身,一手托住他后背,把他翻过来。老赵的呼吸又短又急,胸口的伤口很深,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毒物腐蚀过。他想运灵气去堵,可刚引出一丝真气,就发现那伤口里有股阴劲在往里钻,灵气一碰就被绞碎。
“没用……”老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听我说……听我说……”
陈凡点头。
“账本……给你……”老赵另一只手抖着,把油布包塞进他手里,“黑风城……玄一门……找王执事……就说……‘玄字第三十七’……”
他说得太急,呛出一口血,喷在陈凡袖子上。
“商队……全没了……就我逃出来……他们要灭口……你……你不能丢……这东西……”
声音越来越弱,眼珠开始上翻。
陈凡盯着他,“谁要灭口?”
老赵没回答,喉咙里咯咯响了两声,手一松,头歪到一边。
不动了。
陈凡坐在地上,抱着那个油布包,半天没动。老赵的眼睛还睁着,直勾勾望着天,像是在等什么人来收尸。他伸手合上,指尖沾了灰,也沾了血。
院子里静得吓人。
他低头看手里的包,油布已经被血浸透,打开时发出黏腻的撕拉声。里面是个皮质账本,封面硬邦邦的,沾着干涸的血块,边角烧焦了,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他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记着货物进出、灵石结算,还有几个地名——黑风城、青岚山、玄一门。
翻到末页,他手指一顿。
那页纸上原本有字,但被人用刀刮过,只留下几道划痕。可就在他手指碰到纸面时,血从指节裂口渗出来,滴在纸上,那几道划痕突然发烫,浮出四个血字:**玄字第三十七**。
字是歪的,像是临死前用指甲硬刻上去的。
他盯着那四个字,脑子里忽然跳出一本破书——《万界通商录》。那是他娘捡柴时从废纸堆里翻出来的,说是前朝商贾写的行路记。书里提过一句:大宗商队与修仙门派交接,常用“玄字号”“青字号”这类暗记分派任务,接头时对上暗语才能通行。
老赵没说谎。
这账本不是普通记录,是商队和玄一门之间的密信凭证。而“玄字第三十七”,就是打开门的钥匙。
他合上账本,手还在抖。
不是怕,是压不住那股闷在胸口的东西。老赵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你不能丢”,可他连这本子该交给谁、为什么有人要杀商队都搞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人拼着最后一口气跑来,不是为了救自己,是为了把这个东西交出去。
他抬头看村口。
破屋歪墙,荒地枯树,风一吹,满地灰土打着旋。他在这儿练拳,打草,治伤,以为掌握了七重劲就能护住身边的人。可老赵死了,死在他面前,他连伤都救不了。
拳头再硬,也挡不住刀。
他站起身,把账本塞进怀里,转身进屋。
草席、麻绳、铁锹,他一样样拿出来,回到后山,在向阳的坡地上挖了个坑。土很硬,铁锹砍下去火星直蹦,他换了三把才挖出足够深的坑。把老赵放进去时,他顺手摘了片狗尾巴草,塞进老赵手里。
“你不是说,这草能活?”他低声说,“那就带着走。”
埋好,立了块石头当记号。
回屋后,他把包袱打开,把账本、《万界通商录》、银簪、剩下的三颗淬体丹全都塞进去。又翻出一件旧袄,是他娘去年冬天缝的,还没来得及穿。他摸了摸,叠好,也放进去。
站在院中,他环视一圈。
这地方他住了十三年,每块砖、每道缝都熟悉。可他知道,不能再待了。老赵用命换来的东西,不能烂在这儿。商队覆灭,玄一门牵连其中,王执事是关键——他得去黑风城,把这本子交出去,问个明白。
不是为了进什么门派,是为了对得起这口咽下去的气。
他背上包袱,锁好院门,转身往村外走。
走到村口,他停下,回头看了眼那株狗尾巴草。它还在,叶片绿得发亮,新抽出的那截在风里轻轻晃。他没再看第二眼,抬脚迈了出去。
山路崎岖,他走得不快,但没停。天色渐暗,远处传来狼嚎,他摸了摸怀里的账本,硬邦邦的,边角硌着胸口。
半夜,他靠在一块岩壁下歇脚。掏出账本,借着月光再看末页。血字还在,可他忽然发现,那“三十七”三个字的笔画里,有极细的纹路,像是被人用针尖划出来的。他用银簪轻轻刮了下,一点金粉飘出来。
他怔住。
这不是普通的刻字,是用某种秘法封了信息。血是引子,只有带着血的人碰它,才能激活。
他把银簪尖在指尖划了道口子,血滴上去,那金粉突然亮了一下,随即在纸上勾出一行小字:**三十七号任务:护送灵脉图至玄一门,中途遭截杀,知情人仅余王执事。**
字一闪即逝。
陈凡盯着那页纸,呼吸沉了下来。
商队不是运货,是送图。有人要截灵脉图,杀了整队人,只放老赵走——就是为了让他把账本送到玄一门,引出王执事。这是个局。
而他,正走在局里。
他合上账本,塞回怀里,手却没有松开。
风从山口灌进来,吹得衣角啪啪响。他靠着岩壁,闭了会儿眼,再睁时,眼里没了半点犹豫。
他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月光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刀,直直插进山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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