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蹲在桌边,指尖还沾着墙灰。他刚捡起那块从墙上震落的石粉,掌心发烫,像是捏着一块烧红的铁。可还没等他把石粉吹掉,包袱突然热了一下,贴着后背的位置,隔着粗布都能感觉到那股暖意,像有人往他衣服里塞了块刚出炉的炭。
他皱眉,把石粉随手拍在桌上,转身把包袱扯过来。布包鼓鼓囊囊,最底下压着《基础纳气诀》,书皮上的金纹已经暗了,可这热度偏偏是从书底下透出来的。他没急着翻,先把门闩插上,又把窗缝里漏进来的晨光挡了大半,才一层层把东西往外掏。
灵草、干粮、半截蜡烛,最后是那本账本。
账本用油皮纸裹着,边角磨得发毛,上面那片干涸的血迹,昨天还是暗褐色,现在竟泛着湿红的光。他记得清楚,这是表叔咽气前死死攥在手里的东西,血是从他胸口流出来的,浸透了纸页。可这会儿他手指刚碰上去,血字“玄字第三十七”竟像刚写上去的一样,黏糊糊地粘了指尖一点。
他盯着那字,没擦。
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回音。他把账本翻过来,背面没字,只有几道刮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抠过。他又试了试把账本塞进灵魂空间,意识一沉,灰雾照旧,小鼎悬在中央,纹丝不动。可就在他准备退出时,窗外一缕月光残影斜射进来,刚好落在账本上。
小鼎震了。
不是整个鼎晃,是底座那一圈原本看不见的纹路,突然亮了一瞬。陈凡猛地睁眼,低头看账本,月光已经偏移,那股震动也停了。他把账本挪了个方向,重新对准光线,再进灵魂空间。
这一次,小鼎底纹亮得更久,还浮出一道细线,弯弯曲曲,和账本上的血字笔迹一模一样。
他退出来,盯着账本看了半晌,忽然用指甲轻轻刮了下“玄”字。血迹没掉,反而渗出一缕红雾,细得像丝线,刚冒头,就被他手腕一抖,引向指尖。那丝红雾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像是活物般一缩,紧接着,灵魂空间里的小鼎“嗡”地一声,鼎身金光一闪,灰雾中浮出一段残影——一道石门,半埋在土里,门上刻着三个字:玄字叁拾柒。
字是繁体,和账本上的一模一样。
陈凡收回手,呼吸没乱,可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不是怕,是明白过来了——这账本不是信物,是钥匙。而且是活的,只有特定时候、特定人碰,才会动。
他把账本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停在末页。除了那行血字,别的都是商队的流水账:几月几日,运货多少,收银多少,经手人是谁。字迹潦草,但每一笔都稳,像是常年记账的人写的。表叔生前就是黑风城商队的账房,这点没错。可问题在于,这些账目里,有三笔货单写着“玄字”开头,后面跟着数字,从“玄字一”到“玄字三十六”,每一笔都标了“已验讫”,唯独“玄字第三十七”,只有日期,没有验讫章。
那笔货,是三天前送的。
也就是血煞教屠村的当天。
他手指在那行字上停了停,忽然想起表叔临死前抓着他手腕说的那句话:“去黑风城……找玄一门……账本……别丢……” 当时他以为是遗言,现在看,是密码。
“玄字第三十七”,不是编号,是接头暗号。
他把账本合上,没放回包袱,而是按在掌心,闭眼再试。这回他没用灵魂空间,而是调动丹田里的真气,那股混着银丝的气流缓缓涌到右手指尖,他用银气裹住食指,再点向血字。
刚一接触,血迹猛地一颤,红雾又起,可这次没往外飘,而是被银气压住,像被掐住脖子的蛇,扭了几下,散了。与此同时,灵魂空间里,小鼎底纹连闪三下,灰雾中浮出一段画面:一间暗室,墙上挂着三十七块木牌,前三十六块都挂着黑布,唯独第三十七块空着,底下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着“陈氏血脉,月圆引光,方可启”。
画面一闪即逝。
陈凡睁眼,手还按在账本上,可那股红雾再没出现。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触发了某种禁制,账本里的信息只给一次,多试一次,说不定就会惊动背后的人。
他把账本翻过来,重新裹好油纸,塞进贴身的内袋。这东西不能留在村里,更不能带在明面。表叔用命护着它,说明知道它的重要性,而血煞教屠村,未必只是为了灭口——他们可能也在找这本账。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把门缝拉开一条缝。天已经大亮,村道上开始有人走动,几个孩子蹲在路边玩石子,一个老妇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没人往他这边看,可他知道,昨晚那声“成仙了”早就传开了,这些人表面装没事,心里早把他当怪物。
他关上门,转身从包袱里掏出银簪。这玩意儿从柴房捡来后,一直没离身,昨夜月光炼体时,它还微微颤过一下。他把银簪放在桌上,指尖一弹,簪子转了半圈,尖端指向账本的方向。
他又试了几次,每次簪子停下,尖都对着账本。
这东西,能感应。
他把银簪收好,盘腿坐下,闭眼内视。丹田里的真气漩涡转得比昨夜稳多了,青气裹着银丝,像一条活蛇在经脉里游走。他试着把气引到双眼,视野顿时一清,连墙上最细的裂纹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再把气压到耳窍,隔壁家夫妻吵架的声音立刻钻进来,连语气顿挫都分得清。
他睁开眼,没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三天前那个任人踩的陈家坳少年了。可力量够不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玄一门在黑风城外,他连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账本是钥匙,可钥匙要插进锁眼,得先找到门。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掀开一块松动的土砖。砖下埋着一包东西:五颗下品灵石,是他昨夜从矿场监工尸体上搜来的;一把短刀,刃口带豁;还有半瓶续骨丹,是用柴房后山的伴生灵草配的,药效一般,但能救命。
他把灵石和丹药收进内袋,短刀别在腰后。银簪插进发髻,账本贴身藏好。他最后看了眼屋子,墙上的裂纹还在,桌上的石粉也没扫,可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他拉开门,走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村道上,一个小孩正蹲在路边玩泥巴,抬头看见他,手一抖,泥团掉在地上。陈凡没停,径直走过。快到村口时,他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自家屋子。窗纸破了个洞,风一吹,哗啦响。
他转身继续走。
刚出村口,他忽然抬手,按住胸口。账本的位置,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像是被什么吸了一下。他低头,发现油纸包角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一点血字。而更奇怪的是,那血字边缘,竟浮出一层极淡的金光,一闪即没。
他没慌,也没掏出来看,而是加快脚步,往黑风城方向走。
山路崎岖,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稳。走到半山腰时,他忽然停下,从怀里摸出银簪,往地上一插。簪子入土三寸,尖端微微偏转,指向东北方。
他拔出银簪,收好,换了个方向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山路拐弯处,一堆碎石挡了道。他蹲下身,想搬开石头,手指刚搭上,忽然察觉不对——石堆底下,压着一只断手,手指蜷着,掌心朝上,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铜戒。
他认得那枚戒。
是表叔的。
他没动,盯着那只手看了两息,然后一掌拍下,整堆石头轰然崩塌,露出底下半具尸体。尸体已经腐烂,可衣服是商队账房的制式青衫,胸口有个刀口,和表叔的致命伤一模一样。
可问题在于,表叔的尸首,明明被他亲手埋在村后林子里。
他蹲下,伸手探进尸体怀里,掏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玄字三十六”。
他盯着那块牌,眼神冷了下来。
不是表叔的尸体。
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等他来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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