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砂在脚下裂开,像干涸的河床般蔓延出蛛网状的纹路。陈凡缓缓起身,双足踩进岩层深处,每一步都让地面震上一震。他的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鳞状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生物蜕皮后留下的印记。煞气不再侵蚀他,反而顺着毛孔渗入,被筋骨吸收,化作淬炼躯体的燃料。
他没再闭眼,也没盘坐。这一层的空气变了味,重得压肩,走一步就像扛着一座山。头顶飘着凝固的血晶,拳头大小,悬浮在半空,像是被人随手挂上去的灯笼。他刚踏进一步,其中一块就猛地一颤,炸成一团黑雾,扑向面门。
他不动,只将手臂横在眼前。皮肤上的鳞纹一闪,那黑雾撞上来,竟被弹开三尺,落地时烧出几个小坑。
“这地方,不让人活。”他低声说。
魂锁从识海滑出,如一道无形丝线探向前方。它轻轻缠住另一块血晶,微微一收——轰!炸响在十步外,碎屑四溅,却没再飞近。他借着这短暂的空隙往前走,脚步沉稳,脊背挺直。
青冥剑还插在背后岩缝里,不知何时开始发烫。他抽出一看,剑柄上的龙凤纹正微微跳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剑身轻鸣,不是风刮的响,而是从内里传出来的震动。
他眯了眼,顺着剑意往前。
越往里,空间越扭曲。地面倾斜得厉害,可人走着却不觉得歪,反倒是视线错乱,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水。前方出现一个圆形血池,池心立着一根石柱,三根血链从柱中穿出,贯穿一个人的琵琶骨,将他钉在半空。
那人披着蓝袍,早已破烂不堪,白发垂落遮住脸。身形枯瘦,皮包骨头,胸口几乎贴着后背。最奇怪的是,他的魂体半透明,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散。
陈凡站在池边,没靠近。
就在他停步的瞬间,青冥剑突然自行出鞘三寸,发出一声低吟。
整座第十层猛地震了一下。
血池翻腾,却没有一滴溅出。那三根血链嗡嗡作响,符文逐一亮起,红得发黑。石柱上的人猛然睁开眼——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灰白,却精准地“盯”住了他。
一股压力直冲识海,像是有人拿锥子往脑子里钻。
陈凡眉心一紧,魂锁立刻展开,如铁网横贯神魂。那股灰白气息撞上来,被锁链绞成碎片,消散无踪。
他没还手,只是把青冥剑横在胸前,剑尖朝下,做出归鞘的姿态。
这是玄一门最低调的示和礼。当年吴长老教他时说过:“剑不出鞘,话不说尽,才是活命的道理。”
可剑到了一半,忽然一震,自己转向了石柱方向,剑柄轻颤,像是在打招呼。
死寂。
然后,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嘶哑得像砂纸磨铁。
“你是……青冥的新主人?”
陈凡没动,声音平平:“我叫陈凡。持这把剑三年了。它救过我几次,但我从不知道它有过旧主。”
对方沉默了一瞬,灰白的眼珠微微颤动。
“青冥……认主三次。第一次是我,第二次不知去向,第三次……是你。”他又顿了顿,“你能走到这里,说明它信你。”
陈凡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没答,反倒盯着青冥剑看了许久,才缓缓道:“三千年前,我守此地。失败了,便被罚在此处,永镇血狱。”
“守什么?”
“青莲。”他终于说出这两个字,声音低了几分,“我没能护住它,所以不得解脱。”
陈凡心头一震。
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抹青光,那是灵魂空间中青莲的气息。魂锁牵引着这缕光,让它悬在半空,清晰可见。
石柱上的人盯着那光,灰白眼中竟掠过一丝波动。
“原来……它还在。”他喃喃,“难怪你能穿过前九层。血狱认的是青莲之主,不是修士修为。”
话音刚落,三根血链同时收紧,咔的一声嵌进骨肉更深。他的身体剧烈一抖,嘴角溢出一道血丝,魂体瞬间黯淡几分。
陈凡皱眉:“你说一句,就被罚一次?”
“规则如此。”他喘了口气,“不能泄露太多。否则……魂灭。”
“那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青冥选择了你。”他艰难地抬起眼皮,“而且……你已炼体入门,能承受第十层的压制。若再晚几年,就算来了,也活不过三息。”
陈凡没接话,只看着那三根血链。符文密布,每一笔都透着死寂的气息,像是专门为了锁魂而生。
“谁把你关在这儿?”
那人摇头:“时机未至。你只需知道,血狱不是囚人的地方,是养东西的。而我是……看门的。”
“养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他声音弱下去,“你能来,已是异数。但记住,第十层不止你我……还有别的‘东西’,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陈凡眼神一冷:“什么意思?”
“刚才那一击,不是我发的。”他缓缓闭眼,“是它……察觉到青冥出鞘,试探你。”
陈凡猛地回头,扫视四周。
什么都没有。只有血雾缓缓流动,池水静止不动,连漂浮的血晶也定在空中。
可他清楚,刚才那股侵入识海的力量,绝非来自眼前这个残魂。那是一种更原始、更冰冷的东西,不像人,也不像鬼。
他重新看向石柱上的人:“你还能撑多久?”
“我不知道。”他苦笑,“每次说话,都在消耗最后一点本源。或许下次开口,我就真的没了。”
陈凡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我想放你走,该怎么做?”
那人睁眼,灰白瞳孔直勾勾望着他:“你会后悔问这个问题。”
“说。”
“斩断血链,需以青冥为刃。但它已被祭炼成禁器,非守狱人之血不可解。而我的血……早就不流了。”
“那就用我的。”
“不行。”他断然拒绝,“你的血里有青莲气息,一旦触碰锁链,反噬之力会直接撕裂神魂。你撑不过三次呼吸。”
陈凡没退,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总会有办法。”
“有。”那人终于松口,“但代价太大。你需要先找到‘钥匙’——那是我当年留下的一块骨牌,藏在血狱第七层的断碑下。可你现在已经炼体初成,若中途退出,煞气倒灌,肉身会当场崩解。”
“我知道。”
“你还愿意去?”
“我既然能走到这儿,就没打算空手回去。”他握紧青冥剑,“你等了三千年,我不差这几日。”
石柱上的人久久未语。
最后,他轻轻点头:“若你真能找到骨牌……再来此处,将它贴在我心口。剩下的事,我自己来。”
话音落下,他的头缓缓垂下,魂体再度变得虚淡,几乎与血雾融为一体。
陈凡站在原地,没动。
青冥剑还在手中,余温未散。剑柄的龙凤纹安静下来,可他知道,刚才那一声轻鸣,不是错觉。
他转身欲走,脚步刚抬,忽然一顿。
池中央,那根石柱底部,原本光滑的岩石表面,竟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痕。裂痕不深,却笔直向上延伸,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划出来的。
他盯着那道痕,慢慢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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