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域城的冰窖深处，陆明宇指尖的冰屑正随着急促的喘息簌簌落下。
他靠在冻得发硬的麻袋上，听着外面传来的巡逻脚步声，丹田内的九转金丹像颗蒙尘的珠子，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半个时辰前，他从城主府的密道逃到这里，身上的法袍被骨链划开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玄冰谷的护心玉佩在最后一刻挡下了墨天行的致命一击，此刻正嵌在冰墙里，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吱呀——”
冰窖的木门被推开条缝，一道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兜帽下露出的眉眼带着几分焦急。陆明宇刚要抬手攻击，却在看清来人的刹那愣住了——那枚悬在腰间的银铃，正随着对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我，陆道友。”尚凌汐摘下兜帽，将一件厚实的狐裘扔过来，“慕容轩说你可能躲在这里，外面的煞修正在挨家挨户搜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陆明宇接住狐裘的手微微颤抖，这张脸他在玄冰谷的典籍里见过——十年前，尚凌汐曾作为蛮州的修士代表访问玄冰谷，当时她腰间的银铃给年幼的自己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只是典籍里的画像远不及真人灵动，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正映着冰窖的幽光，带着几分探究与关切。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明宇裹紧狐裘，骨裂般的寒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蛮州不是早就闭关锁境了吗？”
尚凌汐从储物袋里摸出个温玉炉，里面的炭火驱散了些许寒意：“半年前收到玄冰谷的传讯，说煞神宗在北漠异动，我便带着族里的子弟赶来支援。没想到……”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陆明宇染血的衣袖上，“掌门他……”
陆明宇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师父被墨天行炼成了血奴，我在石室里看到了影像。”
冰窖里陷入沉默，只有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尚凌汐从怀中取出块玉简，上面刻着玄冰谷的徽记：“这是掌门托人带给我的，说若他遭遇不测，就让我务必找到你，带你去蛮州的万兽谷，那里有能克制血奴的‘镇魂花’。”
陆明宇接过玉简，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突然想起师父总说蛮州有位姓尚的仙子，当年曾帮玄冰谷化解过一场灭门危机。原来那个人就是她。
外面的万魂噬魂阵怎么样了？”陆明宇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必须毁掉阵眼，否则寒域城的修士都会变成祭品。”
尚凌汐摇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阵眼被墨天行用十二具血奴守着，其中就有你师父。硬闯只会白白送死，我们得从长计议。”她从袖中取出张地图，在冰面上铺开，“我探查过城主府的布防，西南角的冰窖连着地下灵脉，只要能引动灵脉反噬，就能暂时冻结阵眼。”
陆明宇看着地图上标注的红点，突然想起炼尸最后留下的符文——那些刻在密道石壁上的纹路，与地图上灵脉的走向竟隐隐相合。
“我知道怎么引动灵脉。”陆明宇拿起块冰棱在地图上划出条线，“炼尸生前应该是寒域城的地脉守护者，它留下的符文能沟通地下灵脉。”
尚凌汐眼中闪过惊喜：“那正好，我带来的‘裂冰符’能炸开冰层，只要将符文拓印在灵脉节点上……”
“不行！”陆明宇突然打断她，“墨天行在灵脉里掺了魔气，强行引动会让整个寒域城塌陷，城里还有上万名没来得及撤离的修士。”
尚凌汐沉默片刻，银铃轻轻晃动：“那就在阵眼启动前毁掉血奴。镇魂花的花粉能净化魔气，我带了三瓶，足够对付十二具血奴。”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三个玉瓶，里面的金色粉末在幽光下闪烁，“但需要有人引开墨天行的注意，他的《幽冥血焰》对镇魂花有克制作用。”
陆明宇将玉瓶收起，握紧冰枪：“我去引开他，你和慕容轩趁机净化血奴。记住，若半个时辰后我没回来，就立刻引爆灵脉，不用管我。”
尚凌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银铃发出急促的响声：“玄冰谷不能再失去人了。”她从颈间摘下块玉佩，上面刻着只展翅的银鸾，“这是蛮州的传讯玉佩，捏碎它，万兽谷的修士会立刻赶来支援。”
陆明宇看着玉佩上的银鸾，突然想起师父说过，当年帮玄冰谷化解危机的仙子，腰间挂着银铃，颈间佩着银鸾玉佩。原来从那时起，两派的命运就早已交织在一起。
“放心，我不会死的。”陆明宇将玉佩系在腰间，冰枪在手中划出道寒光，“等解决了这里的事，我还要去蛮州拜访，听听你和师父当年的故事。”
尚凌汐笑了，眉眼在幽光下像落满星辰：“我在万兽谷等你。”
冰窖的木门再次打开，陆明宇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尚凌汐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抚摸着腰间的银铃——十年前，她曾对玄冰谷掌门许诺，若北漠有难，蛮州必当倾力相助。如今，她终于兑现了承诺。
城主府的广场上，十二具血奴正围着阵眼盘膝而坐，黑色的魔气从他们七窍中涌出，在半空凝聚成张巨大的鬼面。墨天行站在鬼面之下，手中的骨杖散发着不祥的红光，显然已到了阵法启动的最后关头。
“小畜生，终于肯出来了？”墨天行看着缓步走来的陆明宇，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正好，用你的混沌之力献祭，定能让空间裂缝更稳固些。”
陆明宇没有说话，只是将冰枪重重顿在地上。青白二色的光华在枪尖汇聚，与地下灵脉的符文遥相呼应。广场边缘的阴影里，尚凌汐和慕容轩正悄悄布置着镇魂花粉，银铃的轻响被风雪吞没，只有那枚银鸾玉佩，在陆明宇的腰间闪着微弱的光。
“受死吧！”墨天行挥动骨杖，鬼面发出震耳的咆哮，十二具血奴同时睁开眼睛，其中一具穿着玄冰谷掌门的法袍，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陆明宇的目光在掌门血奴脸上顿了顿，随即握紧冰枪冲了上去。冰枪划破风雪的刹那，他仿佛听到了尚凌汐的银铃声，听到了慕容轩的雷劫轰鸣，听到了万兽谷传来的遥远兽吼。这些声音在他耳边汇聚成股暖流，顺着经脉涌入丹田，让那枚蒙尘的九转金丹，重新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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