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测灵石碑筛选的修士,数量已锐减过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胜之前的紧张与压抑,混合着灵脉节点散发出的、微弱却带着腐朽气息的地脉能量。无名氏(莫离)跟随人流,被引向校场深处一个更为广阔、地面刻满复杂导灵纹路的区域——命魂雕刻场。
这里是第二轮,也是核心考核的所在:命魂雕刻实操。
场地中央,数十个半人高的黑色石台星罗棋布。每个石台下方,都有一道手腕粗细、闪烁着微弱灰白色光芒的能量流,如同病弱的血管般连接着更深的地底——那是被天工宗强行导引至此的、极其微弱的边缘残脉节点。节点提供的能量驳杂稀薄,带着明显的怨灵潮汐污染,却正是天工宗用来筛选“适应性强”修士的试金石。
石台上,静静躺着一柄柄制式统一、材质灰扑扑的刻刀——测灵刻刀。刀身黯淡无光,仅刀尖处隐有一丝灵光流转,是专门用于初次引导修士进行命魂雕刻的工具,威力与反噬都相对可控。
负责此关的考官换了几位,气息更为凝练,眼神也更加冷漠麻木。其中一位融脉境长老立于高台,俯瞰全场,声音如同寒铁摩擦:
“肃静!尔等需于一个时辰内,以己身命魂为胚,以地脉之气为引,以测灵刻刀为器,于此石台之上,雕琢出一件命魂器雏形!形态自定,但需成型,并维持至少三息!失败者淘汰,反噬自负!”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雕刻场的气氛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修士们纷纷奔向石台,抓起那冰冷的测灵刻刀。
很快,各种声音便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炼狱交响:
“呃啊——!!”一名壮硕的散修刚刚握紧刻刀,试图将意念沉入命魂,献祭一段记忆。他选择的是少年时一场刻骨铭心的饥饿。当刻刀触及命魂碎片剜去的瞬间,他仿佛再次经历了那啃噬脏腑的痛苦,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浑身痉挛,刻刀险些脱手。他面前,一柄由恨意与痛苦凝聚的、布满锯齿的粗糙砍刀虚影剧烈波动,勉强维持了五息才消散。他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眼神空洞,似乎遗忘了那段记忆带来的所有情绪,只剩下冰冷的饥饿感。
另一边,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修士紧咬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努力将刻刀刺向自己的命魂。他似乎在献祭一段懵懂的爱恋。然而,那情感太过模糊,共鸣不足。刻刀下的命魂碎片剧烈挣扎,如同活物般抗拒剥离。“噗!”一声轻响,尚未成型的、如同花苞般的虚影骤然崩散!年轻修士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去,眼神涣散,显然受到了严重的命魂反噬,被一旁的宗门弟子面无表情地拖走。
还有人成功雕刻出形态,却扭曲怪异。一个满脸怨毒的中年妇人,献祭了对仇家的恨意,刻出的是一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匕首,虚影暴烈狂躁,刚一成型就差点反噬自身,维持不到两息便炸开,将她手臂灼伤。一个畏畏缩缩的少年,献祭了童年被妖兽追逐的恐惧,刻出的护身符虚影却如同风中残烛,光芒黯淡萎靡,三息刚过便如泡沫般破灭。
情感为刃,记忆为祭。 每一次雕刻,都是一次灵魂的剜割。成功的,眼神变得空洞几分;失败的,轻则伤魂,重则痴傻。空气中弥漫开无形的精神哀嚎与绝望的气息,与那微弱残脉的腐朽能量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
无名氏混在其中,选择了一个靠边的石台。他抓起那柄冰冷的测灵刻刀,粗糙的手指感受着刀柄上劣质的纹路。他的挑战,比旁人更为严峻。他必须成功雕刻出一件命魂器雏形,维持最低标准的三息(实际他需达到刻魂境的十息),但绝不能暴露“葬魂触觉”那操控亡者记忆的诡异能力,更不能让命魂器的形态与莫雨、与复仇、与任何强烈情感关联!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无名氏”的木讷和笨拙。他闭上左眼,刻意引导意念沉入命魂深处。他没有选择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与妹妹的温暖、被家族驱逐的愤怒、复仇的烈焰……这些情感都太过炽烈,一旦献祭,命魂器形态必然惊人,与“资质下等、灵力驳杂”的人设严重不符,更可能引来高阶修士的探查。
他选择了一段……麻木。
那是他在虚构的“西漠石林堡”挣扎求生时,无数个重复、枯燥、被风沙磨平了所有感知的日子。饥饿、疲惫、炎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终只剩下一种行尸走肉般的空洞和麻木。这段记忆本身并无强烈的情感波动,更像是磨损殆尽的灰烬。
他刻意剥离了这段记忆中残留的任何一丝痛苦或绝望,只留下纯粹的、冰冷的“无感”。然后,他笨拙地、仿佛极其吃力地,用那测灵刻刀,在命魂中“剜”下了这块代表“麻木”的碎片。
没有嘶吼,没有痛苦的表情。他脸上只有一种底层散修特有的、被生活压垮后的呆滞和茫然。在外人看来,他就像一个资质愚钝、连献祭记忆都无比吃力的庸才。
刻刀引导着那微弱、浑浊的残脉能量,缓缓注入被剥离的命魂碎片。光芒亮起,极其黯淡,如同劣质的萤火。
在他面前的虚空中,一件命魂器雏形艰难地凝聚成形。它的形态……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就是一片巴掌大小、边缘粗糙、毫无光泽、仿佛刚从路边随手捡起的灰色石片。它没有任何锐利感,没有防护的厚重感,更没有能量的波动感,死气沉沉,如同它献祭的情感本身。
无名氏“努力”维持着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部分是伪装,部分是刻意压制真实修为和操控精度的消耗),手臂微微“颤抖”,显得异常吃力。
一息…两息…五息…七息…
那片灰扑扑的石片虚影在空中微微晃动,光芒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旁边石台有人成功雕刻出光芒四射的利剑,引来几声低呼;有人失败吐血,被拖走。无名氏和他的石片,如同角落里的尘埃,无人注目。
九息…十息!
就在那石片虚影即将达到刻魂境最低维持标准的瞬间,它如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般,光芒彻底消散,化作点点灰色的光屑,无声无息地湮灭在空气中。
无名氏适时地“脱力”,身体晃了晃,扶着石台才站稳,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底层修士常见的庆幸和茫然。他“笨拙”地将测灵刻刀放回石台。
“无名氏,刻魂器雏形,维持十息,形态…石片。”负责记录的低阶执事瞥了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在名册上潦草地划了个通过的记号。“过,下一关。”
无名氏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开一丝。成了。用一段刻意剥离情感的“麻木”记忆,雕琢出最平庸、最不起眼的形态,勉强达到最低标准,完美契合了他“资质下等、灵力驳杂”的伪装人设。
他低着头,正准备跟随指引走向下一区域。
就在那片灰色石片虚影彻底消散的余烬中,一股极其细微、源于命魂雕刻时自然散逸的、被伪装得极好的微弱波动——那并非葬魂触觉,而是石脉体质在接触地脉能量时,对灭世意志污染的本能一丝排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微尘。
高台之上,一道原本淡漠扫视全场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骤然聚焦!
那视线冰冷、锐利、带着审视与一丝探究,如同无形的冰针,瞬间刺穿了人群,精准地钉在了那个刚刚完成雕刻、显得疲惫木讷的黝黑身影——无名氏的身上!
无名氏后背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远比融脉境考官更甚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不敢抬头,不敢有丝毫异样,只能维持着那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疲惫,脚步略显虚浮地继续前行。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着他的背影。
是谁?百里青?还是另一位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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