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髓线虫构成的黑色死亡之潮并未肆虐太久。当执法长老那声震怒的“拿下”还在环形阶梯间回荡,数道强悍的气息已如火山般在讲堂各处爆发!
“净尘符,启!”
“离火燎原!”
威严的敕令声中,数张散发着浩瀚磅礴气息的金色符箓被高高祭起,悬于穹顶。符箓瞬间燃烧,化作无数道流淌着纯净金辉的光雨,如同天河倒泻,覆盖了整个混乱的讲堂。金光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怨气、蚀髓线虫散发的腥臭粘液气息,如同被烈阳炙烤的晨露,嗤嗤作响,迅速消弭净化。
同时,数名反应过来的高阶执事或长老双手结印,炽烈的火焰凭空而生!那火焰并非凡火,而是精纯灵力高度凝聚、带着净化之威的离火!赤红的火舌如同数条咆哮的炎龙,精准地扑向虫群最密集的区域,尤其是那具还在不断涌出残余线虫的恐怖尸骸!
“嘶嘶——!”
“噼啪!”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烧声和爆裂声响成一片!被离火燎过的蚀髓线虫瞬间焦黑、蜷缩、化为飞灰。金光净化环境,烈焰焚灭虫群,双管齐下,肆虐的虫潮如同被投入滚烫铁板的积雪,迅速消融、溃散。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符箓燃烧后的淡淡檀香,取代了之前的腥臭,弥漫在死寂的讲堂中。
危机解除,但代价惨重。
讲堂内一片狼藉。寒玉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灰和虫尸残骸,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空气中残留着灼热和焦糊的气息。受伤弟子的呻吟声此起彼伏。有人抱着手臂或腿脚,皮肤上可见细小的孔洞,周围肌肉呈现不自然的灰白僵化;有人脸色惨白,眼神涣散,显然是受到了蚀髓线虫死亡时爆发的怨念精神冲击;更有几个倒霉蛋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皮下仍有细微的蠕动凸起,被赶到的药师匆忙灌下抑制性的药散。
环形阶梯上,劫后余生的弟子们惊魂未定,看向中央区域的目光充满了恐惧、愤怒和后怕。
云无月依旧站在莫离身前,维持着撑开净尘光幕的手印已经放下,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呼吸略显急促。她冰蓝的眼眸扫过狼藉的现场和受伤的弟子,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沉重,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清明。
“云无月!”那高台上的执法长老——铁长老,须发皆张,怒目圆睁,一步踏出,融脉境的威压如同山岳般朝着场中两人重重压下!他根本不给云无月喘息的机会,厉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响:
“你身为百草院首席鉴析师,主持公开讲析,却操作如此重大失误,引动邪物爆发,致使弟子伤亡,宗门重地狼藉!你该当何罪?!”
他声音隆隆,目光如同淬毒的钢针,死死钉在云无月脸上:“更甚者!你此前所谓‘受控’、‘关联锁灵柱核心’之论,危言耸听,扰乱宗门视听!如今邪物失控,祸乱当场,岂非正是你妖言惑众、意图不轨的铁证?!你究竟是何居心?!”
矛头直指,字字诛心!不仅将事故责任全数扣在云无月头上,更将她揭露锁灵柱真相的举动污蔑为“妖言惑众”和“意图不轨”!
阶梯上,不少不明真相、惊魂未定的弟子看向云无月的眼神顿时变了,充满了怀疑甚至愤怒。那些高层派来的观察者,则面无表情,眼神冷漠,显然是默许了铁长老的指控。
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指控和威压,云无月挺直了脊背。她的声音依旧清冽,如同冰泉击石,在压抑的氛围中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回禀铁长老。尸体异变程度远超预期,其体内形成完整‘虫巢’,此乃前所未有之变数,非操作之失。蚀髓线虫之害,其爆发特性与核心区域能量波动关联之事实,此前影像、数据皆有记录,绝非危言耸听!”她冰蓝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铁长老那充满威压的视线,“今日之祸,根源在于邪物本身之凶险,在于对‘虫巢’形态认知之不足!若因恐惧真相而讳疾忌医,他日地脉倾覆,祸及苍生,何人可担?!”
她的反驳条理清晰,直指核心,甚至带着一种悲悯的锋利,让铁长老脸色更加阴沉。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莫离。在虫灾被镇压的瞬间,他借着蜷缩身体的掩护,右手已悄然探入怀中。那块幽冥玉此刻触感如同万年寒冰,阴冷刺骨的气息几乎要冻结他的指尖,玉身内部,那道新生的墨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扯感。他强忍着灵魂深处因玉器吸力而产生的阵阵空虚眩晕,迅速将玉塞进内衫最深处一个特制的、隔绝气息的暗袋里,同时暗暗催动体内石脉那微弱的、沉寂如石的特性,试图掩盖玉器逸散的异常波动。
然而,铁长老那如同鹰隼般的目光,在扫过全场后,最终还是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那个试图将自己缩进阴影的灰衣杂役身上。
“还有你!”铁长老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手指隔空点向莫离,“一个卑贱杂役,身处外围,为何能引得虫群主力异动,直扑于你?!此事蹊跷,定有古怪!说!你身上藏了什么邪物?或是受了何人指使?!”
莫离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他抬起头,脸上瞬间堆满了极致的惊恐和茫然,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辩解,却又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无助地摇头,眼神慌乱地扫向四周,最后落在不远处的红蝎身上。
红蝎此刻正“焦急”地看着莫离,艳丽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她甚至向前微微踏出半步,似乎想说什么,但接触到铁长老那冰冷威严的目光,又立刻“畏惧”地缩了回去,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更加“担忧”地望着莫离,仿佛在无声地催促他“快解释”。
“带走!”铁长老根本不给莫离任何解释的机会,大手一挥,声音斩钉截铁,“将云无月与此杂役一并押往戒律堂!严加审讯,务必查清今日祸乱根源及背后阴谋!”
数名身着铁灰色劲装、气息冷硬的戒律堂弟子应声而动,如同捕食的猎豹,瞬间掠至场中,两人一左一右,不由分说便扣住了云无月的双臂。另两人则粗暴地将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莫离拖拽起来。
云无月没有反抗,任由冰冷的手铐锁住手腕,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铁长老和那些沉默的高层观察者,冰蓝的眼眸深处,是一片化不开的寒潭。莫离则被拖拽得踉踉跄跄,脸上只剩下绝望的灰败,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呜咽。
在戒律堂弟子冰冷的目光押送下,两人被推搡着朝讲堂外走去。
混乱的讲堂内,只剩下满地狼藉的虫尸灰烬、受伤弟子的呻吟,以及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红蝎站在原地,看着莫离和云无月被带走的背影,她脸上那层“焦急”和“担忧”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捉摸的神色。她的眼神在两人消失的门口、满地的焦黑虫尸、以及那具被离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矿工残骸之间,缓缓地、若有所思地游移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侧那被高领严密遮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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