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蝎那声撕裂绸缎般的凄厉尖叫,像一捧淬毒的火星砸进滚油锅里。琼宇楼三层拍卖厅内,紫檀木雕花穹顶下悬着的九盏琉璃羊角灯,正将羊脂白玉拍卖台照得透亮,此刻却被这声尖叫震得灯影乱颤。西墙角鎏金香炉里正焚着南海龙涎香,甜腻烟气中突然混入一丝若有似无的腥气 —— 那是从红蝎袖中迸出的毒针划破空气时,带起的幽蓝磷光所裹挟的气息。
“噗嗤!”
针尖擦着莫离广袖掠过,将月白锦缎割裂出寸许长的口子。被毒针触及的布料瞬间化作灰白粉尘,如同被无形火焰灼过,簌簌落在光洁的青金石地面上。这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让原本正举着翡翠酒杯鉴赏拍品的富商们,手指骤然僵硬,酒液顺着杯沿蜿蜒而下,在绣着缠枝莲纹的桌布上晕开深绿痕迹。
“刺客!有刺客!”
不知是谁率先破了音的惊叫,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将拍卖厅里维持了半个时辰的奢靡假象彻底击碎。二楼环廊处,几位正凭栏观战的世家小姐惊呼着后退,环佩叮当声混着珠钗坠地的脆响,汇成一片刺耳的混乱。距离拍卖台最近的三排座位上,身着云锦蟒袍的权贵们纷纷起身,却因过度惊慌而撞翻了身后的乌木靠背椅,“哐当” 声此起彼伏。
红蝎扑倒在地时,发髻上的赤金点翠步摇甩出,砸在玉石地面上迸出几点火星。她右腕上那只羊脂玉镯本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此刻却因剧烈动作而崩裂成三截,露出内侧刻着的蝎尾暗纹 —— 那是南疆蛊师的标记。当琼宇楼护卫们怒吼着扑来时,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像被捅了马蜂窝的毒蝎,猛地从地上弹起,散乱的发丝间,那双原本顾盼生辉的杏眼此刻布满血丝,死死盯着莫离怀中的青铜匣。
“玉!把玉给我!” 她嘶吼着扑上前,指甲因灌注了蛊毒而泛着青黑,在空气中划出数道残影。华贵的石榴红蹙金绣罗裙被她自己扯得露出小腿,那里缠着的黑布绷带正渗出暗褐色汁液,显然早已受了重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始终静立在莫离身侧的云无月动了。她怀中的青铜匣用玄色锦缎裹着,却丝毫不影响动作的迅捷。当红蝎跃起的刹那,月娘左脚在地面青砖上碾出半道白印,右腿如出鞘的精钢软鞭,带着破风之声扫向红蝎膝弯麻筋。这一击快得只剩道残影,只听 “呃” 的一声闷响,红蝎前扑的势头骤然顿住,身体如断线傀儡般向前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地面,磕出一声闷响。
“咔嚓!”
几乎在同一时间,莫离因葬魂触觉引发的眩晕尚未完全消退,却在看到红蝎再次扑来的瞬间,丹田处灵力陡然翻涌。他如猎豹般欺身而上,双手如铁钳般扣住红蝎握有毒簪的右手腕。指节用力时,骨骼摩擦的脆响清晰可闻,红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支雕着赤金凤尾的毒簪 “当啷” 落地,簪尖在地面上划出一串火星,最终停在莫离靴边三寸处。
四名琼宇楼护卫几乎同时扑到,他们袖口绣着的银色楼阁纹章在灯光下闪烁,掌心腾起淡蓝色灵力光晕。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护卫下手毫不留情,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按住红蝎的肩膀与后颈,将她狠狠压在地面。青金石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却压不住红蝎疯狂的挣扎,她像条被按在岸上的毒蛇,身体剧烈扭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
“嘶啦 ——”
随着护卫粗暴的动作,红蝎颈侧那截高高竖起的玄色缎面衣领被彻底撕裂。那布料下本应是细腻的脖颈肌肤,此刻却暴露出血淋淋的恐怖创口 —— 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溃烂处,皮肤翻卷如被强酸腐蚀的破布,灰败的烂肉下隐约可见森白颈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从创口深处不断涌出粘稠如石浆的灰白色脓液,而脓液中竟蠕动着数十条细如发丝的灰黑色线虫!
“嗤 ——”
一滴混着线虫的脓液滴落在地面,坚硬的青金石瞬间被蚀出黄豆大小的凹坑,坑沿冒着细微黑烟,散发出焦糊的腥气。这一幕让距离最近的护卫猛地后退半步,握刀的手指因惊骇而泛白。
拍卖厅内死一般寂静,唯有琉璃灯盏里灯芯爆裂的 “噼啪” 声清晰可闻。数百道目光聚焦在红蝎颈侧的创口上,那些方才还在品鉴珍玩的达官贵人,此刻脸上血色尽褪。一位身着蹙金绣蟒袍的老者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颤抖,喉间发出 “呕” 的声响,却因过度恐惧而吐不出任何东西。二楼雅间的帘幕被猛地掀开,露出一张涂着厚厚铅粉的妇人面孔,她只看了一眼便尖叫着晕厥过去,珠翠满头的脑袋撞在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蚀髓虫!是蚀髓线虫!”
不知是谁颤抖着喊出这个名字,如同在干柴堆里投下火把。“哗啦” 声响中,前排几位贵族男子竟推倒了整张紫檀木长桌,价值连城的瓷器玉器摔得粉碎,他们则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锦靴踩在碎瓷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一位身着藕荷色宫装的贵女吓得瘫软在地,身后侍女连忙将她拖走,却因惊慌失措而撞翻了盛满灵果的白玉盘,红彤彤的火灵果滚了一地,如同散落的血色珠子。
百里青本是坐在二楼首座,此刻却像被烫到般猛地站起。他身上月白镶银边的锦袍因动作过大而扯开了腰间玉带,露出内衬的雪色丝绸。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温文尔雅笑容的脸庞,此刻铁青得如同锅底,指着被按在地上的红蝎,声音因极度愤怒而破音:
“贱婢!肮脏的污秽之物!”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仿佛红蝎身上的蚀髓虫会顺着空气爬过来,“竟敢身染此等邪毒混入琼宇楼!还敢当众行凶污我天工宗清誉!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挫骨扬灰!” 他厉声咆哮,袍袖剧烈晃动,腕上那串价值不菲的暖玉手串竟被他甩落在地,玉珠滚得到处都是,他却浑然不觉。
红蝎在护卫的压制下剧烈喘息,灰白色脓液混着血丝从嘴角溢出,在地面汇成一小滩粘稠的污迹。颈侧的溃烂创口随着她的呼吸而搏动,每一次起伏都涌出更多带着线虫的脓液,那些细小的虫豸在脓液中疯狂扭动,反射着琉璃灯的幽光。她散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上,遮住了半张脸,唯有那双眼睛透过发丝缝隙,死死盯着几步外的莫离。
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却又带着濒临破碎的绝望。痛苦、疯狂、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哀求,在她眼底交织翻涌。当莫离的视线与她对上时,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哑声响,那破碎的字句穿透混乱的尖叫,清晰地传入莫离耳中:
“救…… 我……”
她的身体因剧痛而抽搐,颈侧创口涌出的脓液滴落在手背上,烫得皮肤滋滋作响,却仿佛毫无知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莫离,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在深渊中抛出绝望的邀约:
“或者……”
“杀…… 了…… 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沫,其中竟夹杂着几条扭动的线虫。拍卖厅的穹顶之上,九盏琉璃灯的光芒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将地面那滩混着血丝与虫豸的脓液,照得如同正在燃烧的罪恶烙印。莫离握着剑柄的手指骤然收紧,剑身在鞘中发出轻微的嗡鸣,而他身后的云无月,则将怀中的青铜匣抱得更紧,袖中藏着的短刃,在阴影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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