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芳的怨气暂时平息，但超度尚未完成。她残存的灵体悬浮在梳妆台前，无眼的“目光”仿佛穿透虚空，牢牢锁定着周凡手中的那枚黄铜印章，等待着那个关乎她最终解脱的答案。
“需要找到陈杰的下落，或者至少是他后人的信息，了结这段因果。”周凡对柳小小说，“官方的数据库或许能帮上忙。”
柳小小点头，维持着超度经文的吟诵，以稳定婉芳的情绪。
周凡立刻通过加密渠道联系了林干事，简要说明了情况（隐去了具体灵异细节，只说是处理一桩历史遗留的强烈执念事件），并提供了“陈杰”这个名字、大致年代以及那枚黄铜印章的照片。
林干事那边效率极高。依托庞大的户籍和历史档案数据库，加上一些非公开的渠道，几个小时后，一份简短的调查报告发了回来。
报告显示，在那个动乱的年代，确实有一个名叫“陈杰”的男子，曾在那个城市活动过，身份是落魄文人。他在与婉芳约定的私奔时间前后，确实携带巨款（来源不明）突然离开了城市，辗转去了南方。
然而，他的结局并非飞黄腾达。报告末尾附上了一份扫描自南方某小城旧报纸的讣告片段，时间是在婉芳死后不到五年。
讣告内容很简单：陈杰，原籍不详，因酗酒过度，暴病死于街头，无人收尸，最后由当地善堂草草掩埋。死时穷困潦倒，身无长物。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个背信弃义、卷走爱人血汗钱的书生，最终并未得到他梦想的富贵荣华，反而在异乡潦倒而终，死得无声无息，甚至无人知晓他的真名。
这个结果，残酷，却又带着一种冥冥之中的公正。
周凡将这份报告的内容，用平静而清晰的语调，缓缓念了出来。他没有添加任何个人情绪，只是陈述事实。
当听到陈杰最终潦倒死于街头的结局时，周凡和柳小小清晰地感觉到，婉芳那残存的灵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没有预想中的快意恩仇，也没有更深的怨恨。那波动中蕴含的情绪，复杂难明——有瞬间的释然？有对命运弄人的嘲讽？还是……一丝早已被时光磨平的、残留的悲悯？
缠绕在她灵体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色怨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褪去。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悲伤，也逐渐变得稀薄。
她缓缓地“转向”周凡和柳小小，虽然没有眼睛，但两人都能感觉到一种“凝视”。
然后，一个极其微弱、却不再充满怨恨，而是带着解脱和一丝感谢的意念，传递了过来：
“原来……如此……他……也没能逃过……”
“谢谢……你们……让我……‘看见’了……”
随着这最后意念的消散，婉芳的灵体变得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轻盈。她身上那件染血的旗袍，也仿佛被无形的清水洗涤，褪去了污秽和血色，恢复了最初的淡雅。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她半个多世纪的房间，然后化作点点柔和的白光，如同夏夜的萤火，缓缓上升，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那个老式转盘电话，发出最后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仿佛某种枷锁被打开，然后彻底沉寂下去，变成了一件真正的、毫无灵性的老物件。梳妆镜上的“血泪”也消失不见，镜面恢复了普通的模糊。
房间内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一扫而空，虽然依旧破败，却不再有那种被无形之物窥视的压抑感。
婉芳，这个被困在历史夹缝和绝望记忆中的可怜灵魂，终于在真相大白之后，放下了执念，得以解脱，重入轮回。
周凡和柳小小站在原地，沉默良久。心中没有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反而有一种沉甸甸的感慨。
“尘归尘，土归土……希望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看得清路，遇得良人。”柳小小轻声说道，结束了超度经文。
周凡默默地将那枚黄铜印章放在梳妆台上。这东西，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转身离开。
走出老弄堂，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残留的寒意。城市的喧嚣再次传入耳中，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有时候，真相虽然残酷，但却是唯一的解脱之路。”周凡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轻声说道。
柳小小点了点头，挽住他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嗯。所以，能‘看见’，真的很重要。”
无论是用眼睛，还是用心。
“鬼来电”的事件，至此彻底落幕。而周凡和柳小小的都市传奇，还在继续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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