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板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那匹青骢马倒是耐力不错，在王承恩不算熟练的驱策下，迈着稳健的步子，拉着车一路向南。
车厢里，朱由检紧紧抓着摇晃的厢板，脸色有些发白。他这辈子坐过龙辇，乘过官船，何曾受过这等颠簸之苦？但比起亡国之痛和性命之忧，这点辛苦实在不算什么。他透过车帘的缝隙，望着外面飞速后退的、略显荒凉的田野，心中一片茫然。
黄轩则舒服地趴在朱由检脚边，狗脑袋搁在爪子上，随着车辆的晃动而轻轻摇摆。作为一条狗，他对这种颠簸的适应能力显然强得多，甚至有点享受这“自动驾驶”的感觉。他眯着眼，耳朵却时刻竖着，监听着周围的动静。
王承恩坐在车辕上，努力驾驭着马匹，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前后。离开了相对熟悉的河道，踏上完全陌生的陆路，这位老太监心中的不安更甚。他时不时能遇到其他南逃的难民，有三五成群的，也有像他们一样驾着车马的，彼此相遇时都带着警惕和疏离，匆匆交换几句关于前方路况和贼兵动向的模糊信息，便各奔东西。
消息很混乱。有的说李自成大军正在追剿残明势力，沿途关卡盘查极严；有的说南边的兵马还在观望，局势未明；更有人惊恐地传言，关外的建奴似乎也有异动……
每听到一个消息，朱由检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中午时分，他们在路旁一片小树林边停下休息，让马匹吃草饮水，人也啃了点之前剩下的、硬得像石头的粗粮饼。
“神犬，”朱由检咽下干涩的饼渣，忧心忡忡地在脑海中问道，“依你之见，李闯……会派重兵追索朕吗？”
黄轩舔了舔嘴角的饼屑，在心里回道：“陛下是天下正朔，虽然北京陷落，但影响力犹在。李自成必然欲除之而后快。追兵肯定是有的，但我们行动还算迅速，又改变了路线，他们一时半会儿未必能找到。关键是我们要尽快与南方的朝廷取得联系！”
他想起系统地图上标注的南京，那里有一套备用的行政班子。“只要陛下抵达南京，登高一呼，依旧是大明合法的皇帝，占据大义名分，便可整合南方力量，与闯贼周旋。”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南京……路途遥远，且朝中诸公，不知还有几人心向大明……”他想起那些投降的官员，心中刺痛。
“陛下不必过于忧心。”黄轩安慰道，“忠臣义士总是有的。当务之急是安全抵达。”
休息过后，继续上路。越往南走，路上的盘查似乎渐渐多了起来。并非都是大顺军的关卡，也有一些地方豪强或者溃兵设立的哨卡，目的无非是勒索钱财。
遇到这种情况，王承恩便拿出几钱碎银子，陪着笑脸递上去，通常也能过关。那些兵丁或壮丁见他们车马破旧，主仆二人看起来也像是落难的书生和老仆（伪装术效果），带着一条土狗，不像是什么重要人物，也就懒得过多盘查。
有一次，在一个由几个穿着破烂号衣、明显是溃兵把守的路口，为首的小头目掂量着王承恩递过来的银子，斜着眼打量着车厢里的朱由检，又看了看车边的黄轩，突然咧嘴笑道：“这狗看起来挺肥啊，炖了下酒不错！”
说着就要伸手来抓黄轩。
黄轩顿时狗毛倒竖，龇牙发出低吼。朱由检在车里听得心头一紧。
王承恩连忙上前挡住，又摸出一小块银子塞过去，赔笑道：“军爷说笑了，这狗从小跟着我家公子，感情深得很，就是个看家护院的，肉柴，不好吃，不好吃……”
那小头目看了看王承恩塞过来的银子，又瞥了一眼凶相毕露的黄轩，啐了一口：“晦气！一条癞皮狗还当宝贝！快滚快滚！”
板车得以继续前行。朱由检在后怕之余，看着回到车上、依旧气鼓鼓的黄轩，忍不住在脑海中失笑：“神犬亦有受辱之时。”
黄轩翻了个白眼（如果狗有白眼的话），在心里哼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对，是神犬落平阳被溃兵欺！等本犬能量点多了，非让他们好看不可！”
经过这个小插曲，黄轩更加谨慎，尽量引导王承恩走更偏僻的小路，虽然绕远且更难走，但胜在安全。
天色渐晚，他们抵达了一个名叫“柳河驿”的小镇。这里比张家庄规模稍大，因为靠近官道，显得稍微繁华一些，但也充满了乱世特有的紧张气氛。客栈门口挂着的气死风灯在暮色中摇曳，映照着往来行人匆忙而警惕的脸。
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最不起眼、鱼龙混杂的小客栈住下。要了一间下房，王承恩亲自去喂马，朱由检和黄轩则待在简陋的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张破桌子。朱由检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听着楼下传来的、带着各地口音的议论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孤寂感和不真实感。一天之前，他还在紫禁城的乾清宫里批阅奏章（虽然大多是坏消息），如今却栖身在这等陋室。
黄轩则趴在地上，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他能听到隔壁房间有人在低声商议着什么“南直隶的消息”，听到楼下酒客在高谈阔论“闯王登基”的传闻，甚至能听到客栈后院马厩里，王承恩安抚马匹的细微声音。
信息杂乱，但黄轩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关键点：李自成似乎在忙着稳定北京局势，追兵主要在西面和北面；南方的消息混乱，有的说南京那边已经得知北京陷落，正在商议拥立新君，有的说各地督抚还在观望。
“陛下，”黄轩在脑海里对望着油灯出神的朱由检说道，“情况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南方……可能并非铁板一块。”
朱由检身子微微一震，苦涩道：“朕知道……福王、潞王……他们未必希望朕活着到达南京。”
就在气氛有些凝重之时，黄轩的狗鼻子突然又抽动了几下。他闻到一股熟悉的、让他本能躁动的气味——是猫！而且就在客栈里！
果然，只听“喵呜”一声，一只肥硕的花狸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迈着优雅的步子，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这条从未见过的“大黄狗”。
黄轩的尾巴瞬间不受控制地微微扬起，身体压低，喉咙里发出一种介于威胁和兴奋之间的呜咽声。那是刻在dNA里的狩猎本能！
“神犬？”朱由检注意到黄轩的异状，疑惑地看去。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如同警铃般在黄轩脑海里炸响：
【警告！检测到宿主即将因犬类本能做出不符合“兴明”大业的行为（追猫）！】
【触发随机任务：克制本能！】
【任务描述：在接下来的一刻钟内，成功克制追猫的冲动，保持“神犬”威严。】
【任务奖励：能量点 5点！“定力”小幅提升。】
【失败惩罚：强制切换至人类形态（无衣物状态），持续时间一小时，并扣除能量点10点！】
黄轩：“！！！”
强制变人？！还没衣服？！在这破客栈里？！还要扣能量点？！
看着那只还在不知死活、歪头打量他的肥猫，黄轩内心天人交战。追猫的欲望如同岩浆般涌动，但失败的惩罚更是让他不寒而栗！
他死死趴在地上，爪子用力抠着地面，牙齿咬得咯咯响，努力压制着扑出去的冲动。狗眼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神犬，你……无恙吧？”朱由检见黄轩状态不对，有些担心地问道。那只花狸猫似乎也觉得无趣，“喵”了一声，甩着尾巴跳上窗台，消失在夜色中。
猫走了……诱惑源消失了……
黄轩如同虚脱般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感觉比跟溃兵周旋还要累。
【随机任务：克制本能！完成！】
【任务奖励发放：能量点 5点！“定力”获得微弱提升。】
看着能量点从20点变成25点，黄轩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当狗太难了！不仅要操心国家大事，还要跟自己的本能作斗争！
朱由检虽然不明所以，但见黄轩平静下来，也松了口气。他走到窗边，望着南方漆黑的夜空，喃喃道：“明日，便能到沧州了……过了沧州，便是山东地界……”
黄轩也爬起来，走到朱由检脚边，与他一同望向窗外。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走下去。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那个看似遥不可及、却又必须去争取的……中兴之梦。
黄轩感受着体内那25点能量，又看了看身边这位命运多舛的皇帝，狗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就算当狗，也要当一条能搅动风云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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