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城被围第三日,寒风卷着雪粒砸在城头青石上,发出沙沙声响。城内粮仓虽有余粟,但守城青壮日夜轮值,体力消耗极大,热食饮水供应已成维系士气的关键。更棘手的是,官军赵光弼部显然深谙“围城必阙”之理,虽未强攻,却派游骑死死盯住四门,严禁任何物资人员进出。杜明远深知,纵有铜墙铁壁,若断粮断水,城池不攻自破。
“杜伯伯,让我试试。”县衙偏厅内,小丫解下沾满雪沫的斗篷,目光清亮而坚定。她身后站着柳娘子及织坊十几位骨干女工。“织坊平日往来临县送布收货,认得几条猎户、药农走的小道,或许能绕开官军哨卡。咱们女子身形轻便,不易惹眼,组织些半大孩子,扮作挖野菜、拾柴火,或可零星运些吃食进城。”
杜明远凝视着小丫——这当年瘦弱孤女,如今已出落得沉稳干练。他沉吟片刻,深知此举风险极大,一旦被擒,以“资敌”论处,立斩不饶。然眼下实无万全之策,只得沉声道:“务必隐秘,以人命为先,物资为次。”小丫郑重点头:“明白。我们不走大门,东南角城墙下有一段废弃水门,隐于荆棘之后,仅容孩童匍匐通过。红姑姐已探过路,夜间可行。”
是夜,平安县悄然苏醒另一副面孔。小丫将织坊女工与自愿相助的妇孺分为三队:一队由柳娘子率领,在城内几家大灶日夜不停地蒸饼、熬粥,将干粮制成易携带的饼饵,用油纸包好;一队由几位熟悉地形的老猎户之女带领,借着夜色掩护,从水门缝隙钻出,沿结冰的河床、密林小径,与城外早有联络的可靠农户接头,运回粮食、盐块乃至伤药;小丫自领一队机灵少年,负责城内中转,将热食热水巧妙藏在运柴草、清积雪的筐篮下,分批送上城头。
过程险象环生。一次,运粮队归来时遭遇官军巡逻小队盘问,领头少女急中生智,假称是城外村民欲进城探亲,将一袋米粮顺势踢入路旁雪坑,佯装惊慌哭泣,竟骗过盘查。另一次,送饭队伍被流矢所阻,一名唤作“二妞”的十二岁女孩,硬是顶着盾牌,爬行数十丈,将一罐尚温的菜粥送到守垛乡勇手中,自己棉袄却被箭簇划开大口。李火火在城头见得真切,这铁打的汉子竟红了眼眶,对部下吼道:“瞧瞧!娘们娃儿都这般拼命,咱们爷们要是守不住这城,还有脸活着吗?”
小丫坐镇城中一处僻静院落,成了无形调度中枢。她借织坊记账之法,将粮食物资来去、人手分配记得一清二楚,更将妇孺按体力、胆识分派不同任务,体弱者负责缝补、照料伤员,胆大心细者参与运输。她们的行动无声无息,却如血脉般将全城维系在一起。连杜明远巡视时,见城角暗处悄然递上的热汤饼饵,亦不禁动容,对石磐叹道:“古有梁红玉击鼓战金山,今有我平安女子暗夜运粮草。巾帼之力,实不可量。”
然而,官军围困日紧,巡逻越发严密,城外接应点亦几次险被发觉。这条倚仗勇气与地利的后勤线,如同风中蛛丝,能否在日益收紧的绞索下持续不断?小丫心中清楚,下一次日出,或许就是运粮之路被彻底掐断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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