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平安县,风雪裹挟着硝烟味迟迟不散,官军后撤的蹄印尚未被新雪覆盖,城内的创伤却已渗入砖石缝隙。石磐立于县衙檐下,望着一队民夫清理街角冻毙的饿殍,指尖在袖中攥紧那枚蟠龙玉佩——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这并非杜明远留下的温厚庇护,而是沉甸甸的江山之重。三日前,他于残破堂上接过守备印信,今日升堂,底下胥吏垂首肃立,却暗藏打量与怀疑。钱多多呈上的账册赤字刺眼,孙老倔禀报城外流民聚集恐生疫病,李火火则焦灼于兵械库箭矢仅余三成。一副百废待兴、人心浮动的烂摊子,压在年轻守备肩头。
“杜公以一身官袍,换我等喘息之机。此机不可失,亦不可轻掷。”当夜,石磐密召核心众人。烛火摇曳中,他铺开县域图,声音沉稳,“当务之急,乃稳人心、复生产、固根基。新政当行,然火候需准——首重‘安民’二字。”他定下三策:其一,开义仓设粥棚,但非简单施舍,而以工代赈,组织壮丁清理战场、修缮屋舍,老弱妇孺则参与缝补、医护,使民有力可出,有食可得,消弭坐吃山空之惰气。其二,迅即颁布《劝耕令》,宣布减免今春农赋三成,由县衙借出粮种、农具,助民恢复耕作,且明示“多种多收,县衙不增抽解”,使农人安心备耕。其三,重整县学,狗蛋领命扩大蒙童名额,增设算学、农工技艺实用科,使百姓见长远之望。
新政甫出,波澜立现。以县丞周贵为首的数名旧吏,阴奉阳违,拖延发放赈粮,私下散布“石举人年轻,新政必不长久”之论。石磐不动声色,命红姑暗查。三日后,当周贵再度以“账目不清”搪塞时,石磐当众掷出证据——其克扣粮秣、私售官仓陈米的铁证。不待求饶,即依律革职查办,另擢升一名素有清誉的年轻书吏接任。此举雷霆万钧,县衙风气为之一肃。同时,石磐亲赴流民聚集处,不避污秽,蹲身询问疾苦,当场裁定几起田产纠纷。一老农泣诉地主欲夺其仅存薄田,石磐查证后,竟援引《大明律》中“灾荒之年,不得强逼抵债”之条款,勒令地主退田,围观百姓欢声雷动。消息传开,石“青天”之名不胫而走。
然真正的考验来自城外。赵光弼虽退兵三十里,却派小股骑兵不断骚扰边境村落,劫掠粮畜,试图激怒守军出战。李火火怒发冲冠,请令出击。石磐力排众议,严令“紧守四门,不得浪战”,却另辟蹊径。他遣小丫携重礼,密会周边州县与平安县有旧谊的商贾,晓以利害:“平安县若破,盗匪四起,诸位商路亦绝。”又让狗蛋将赵部扰民行径写成揭帖,散于省城,舆论渐对赵光弼不利。更妙者,石磐算准朝廷“犒军银”期限将至,赵部亦缺饷,竟主动遣使,送上一批粮草“劳军”,言称“此乃平安百姓犒赏王师,望总兵约束部下,共保地方安宁”。此举既显恭顺,又暗讽其军纪败坏,赵光弼接粮在手,吞之无味,吐之可惜,骚扰之举竟渐歇。经此数事,石磐虽未动刀兵,却初步稳住内外局面。新政之火,看似温和,实则精准点燃了人心深处的盼头。
然而,这“三把火”烧得谨慎,根基尚浅。春耕在即,种子、耕牛俱缺;商会未立,商贸不通,财源枯竭仍是心腹大患。石磐深知,真正的挑战,在于能否在下一场风暴前,让平安县的经济血脉重新涌动起来。他将目光投向了织坊方向,那个总能于绝境中织出希望的女子——小丫。
喜欢糊涂县令贾清廉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糊涂县令贾清廉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