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的无忧谷,是被草木疯长的绿意和日渐热烈的阳光填满的。
蝉鸣成了新的背景音,从清早持续到日暮,孜孜不倦。
晨光透过窗棂,在厨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灶膛里的火苗安静地舔着锅底,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米油熬得醇厚,散发出朴素的香气。
阮喃喃揉着眼睛走进厨房,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两下,立刻精神了不少:
“师兄,今天粥好像特别香!”
陆云霁正背对着她,专注地守着粥锅,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陶碟,里面是几样切得极细碎的酱菜芯子,正准备淋上几滴香油——
这是师妹最近偏爱的吃法。
摆好碗筷,两人对坐在院中的小石桌旁。
阮喃喃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气,满足地送入口中,又夹了一筷子香油拌的酱菜,吃得眉眼弯弯。
“师兄,”
她咽下口中的粥,忽然想起什么,
“后山那片野莓是不是快熟了?我们下午去看看好不好?去年做的莓子酱可好吃了!”
陆云霁抬眼看了看明晃晃的日头,又看看师妹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点了点头:
“…申时后。日头…稍弱些再去。”
“好!”
阮喃喃立刻应下,吃饭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饭后,照例是练功时间。
竹林里,阮喃喃的身影比往日更加灵动了。
《落英遁形》的身法施展开来,虽还达不到师兄那般融入风中的境界。
却也已能在竹枝间快速穿梭变向,带起片片落叶,惊起几只歇息的山雀。
陆云霁依旧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手中拎着个小竹篮,目光却精准地捕捉着师妹每一个细微的进步和不足。
“师兄!我刚才那个回旋怎么样?”
阮喃喃落在他面前,微微喘着气,额角沁着汗珠,脸上却带着求表扬的兴奋。
自昨日见识到师兄神鬼莫测的轻功,阮喃喃对练武的动力又多了几分。
“…尚可。”
陆云霁递过布巾让她擦汗,顿了顿,补充道,
“…起势略急。易…失重心。”
“哦…”
阮喃喃虚心接受,拿过布巾胡乱擦了把脸,
“那我再来一次!”
“歇息。”
陆云霁指了指旁边的树荫,
“…过犹不及。”
师兄发话,阮喃喃便乖乖跟着走到树荫下坐下。
陆云霁从竹篮里取出一个用井水湃过的甜瓜,一掌拍开,清甜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他递过一半给师妹。
阮喃喃接过,“咔嚓”咬了一大口,冰凉的瓜瓤甜滋滋的,瞬间驱散了练功的燥热:
“呜呜...好甜!谢谢...师兄!”
嘴里塞得满满,还不忘和师兄聊着。
树影婆娑,凉风习习,只剩下两人安静的吃瓜声和远处不绝于耳的蝉鸣。
申时过后,日头偏西,暑气稍退。
两人便提着小篮去了后山。
那片野莓丛生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此时果然已经红了一大片,像一颗颗红宝石点缀在绿叶之间。
阮喃喃欢呼一声,像只发现宝藏的小松鼠,灵巧地钻进莓丛中。
专挑那些又大又红的果子摘,时不时因为尝到极酸的而被酸得皱起小脸,却依旧乐此不疲。
陆云霁则细致得多,他小心地拨开枝叶,将熟透的莓子完整地采下,轻轻放入篮中,避免捏破。
他的动作不快,却很有效率,不一会儿,篮底就铺上了一层红艳艳的果子。
“师兄你看!这个好大!”
阮喃喃献宝似的举起一颗异常饱满的莓子。
陆云霁看了一眼,点头:
“…嗯。”
采了满满一篮野莓,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了金红色。
回去的路上,阮喃喃叽叽喳喳地计划着这些莓子的用途:
“一半熬酱!一半做果脯!唔…或者留一些明天拌粥吃?”
陆云霁安静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
晚膳是简单的葱油拌面,配上几样清爽小菜。
饭后,阮喃喃便迫不及待地开始清洗野莓,准备熬酱。
厨房里很快弥漫开野莓酸甜诱人的香气,混合着糖浆熬煮的焦香。
陆云霁没有插手,只是坐在屋檐下的竹椅里,就着最后的天光,翻看着一本杂书。
耳边是厨房里师妹偶尔哼跑调的小曲和锅铲轻碰的声响,鼻尖是越来越浓郁的果酱甜香。
他偶尔抬眼,能看到厨房里那个围着灶台忙碌的、雀跃的身影。
一种平淡而坚实的暖意,在这夏夜的晚风中静静流淌。
熬好的莓子酱被小心地装入洗净晾干的陶罐里,红滟滟的,封上油纸,能保存很久。
洗漱完毕,各自回房前,阮喃喃抱着还带着余温的莓子酱罐子,笑得心满意足:
“师兄,明天早上我们吃莓子酱配馒头!”
“…好。”
陆云霁应道。
夜色深沉,无忧谷沉入梦乡。
只有窗外的蟋蟀不知疲倦地吟唱着,和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一丝清甜的果香。
——————
日子便在这般细水长流的节奏中,又滑过数日。
野莓酱消耗得飞快,阮喃喃甚至开始琢磨着后山还有没有第二波果子可以采摘。
这日清晨,天色却不如往日澄澈,灰蒙蒙的云层压得有些低,空气也带着一股闷湿的热意,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师兄,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阮喃喃扒着门框,探头望着天色,有些发愁,
“我才刚把被褥晒出去呢。”
陆云霁正在检查晾晒的药材,闻言抬头看了看天:
“…嗯。午后或有雨。”
他动手将一些怕潮的药材收回屋内。
果然,刚到午时,天色便彻底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
大风骤起,吹得竹林哗然作响。
“收被子!”
阮喃喃惊呼一声,箭一般冲出院子和师兄一起,手忙脚乱地将晒得松软温暖的被褥抢收进屋。
刚把最后一条被子抱进来,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顷刻间连成雨幕,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雨水带来的凉意驱散了闷热,却也带来了新的烦恼——厨房的屋顶开始漏雨了!
先是几滴,然后连成细线,不偏不倚,正好滴在灶台附近。
“哎呀!漏水了!”
阮喃喃拿着陶盆去接,叮咚作响。
陆云霁蹙眉看了看漏雨的位置,又望了望外面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雨势:
“…瓦片松了。雨停后…需修缮。”
于是,这个午后,师兄妹二人的活动场所便从院子移到了厨房门口。
阮喃喃搬了小马扎,就着门口透进来的天光和哗啦啦的雨声,继续研究那本师父的游记,时不时因为里面的趣事发出咯咯笑声。
陆云霁则坐在稍里面的地方,面前摆着一个小木槌和几样简单的木工工具,还有一小段质地坚韧的老竹根。
他手指灵活地运用刻刀和小锉子,正专注地雕刻着什么。
雨声、偶尔的翻书声、以及细微的雕刻声交织在一起,竟也别有一种安宁。
阮喃喃看累了书,好奇地凑过来:
“师兄,你在做什么?”
陆云霁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将掌心那物稍稍展示给她看。
那是一个已经初具雏形的、比拇指略大的小印钮,材质是温润的竹根。
正在被雕刻成一只盘踞回首的小兽形状,线条流畅,憨态可掬。
“印钮?”
阮喃喃眼睛一亮,
“给我的吗?”
她记得自己的那方小石印还没有印钮。
陆云霁轻轻“嗯”了一声,又继续低头专注地打磨细节。
他的手指修长稳定,刻刀在竹根上留下细腻的纹路。
阮喃喃便不再打扰他,双手托腮,安静地在旁边看着。
看着那块普通的竹根在师兄手下一点点变得生动起来,看着师兄低垂的、专注的眉眼,听着窗外持续的雨声。
她忽然觉得,就算外面下再大的雨,就算屋顶漏雨,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渐渐变小,转为淅淅沥沥的细雨。
陆云霁手中的印钮也恰好完成最后一道打磨。
他用布巾仔细擦去碎屑,一只活灵活现、圆润可爱的小兽印钮便呈现在掌心,竹根本身的纹理更添几分古拙趣味。
“哇!好漂亮!”
阮喃喃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爱不释手,
“像一只小麒麟!谢谢师兄!”
她立刻翻出自己的那方小石印和印泥,将新印钮按上去,沾了印泥。
郑重其事地在自己那本游记的扉页上盖下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兽钮印记。
“嘿嘿,以后这就是我的专属记号了!”
她得意地展示给陆云霁看。
陆云霁看着那鲜红的印记和师妹灿烂的笑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雨停了,空气清新湿润。
厨房屋顶的漏水处暂时用木盆接着,等待明日天晴后再上去修缮。
晚膳是简单的热汤面,驱散了雨后的微寒。
夜里,阮喃喃临睡前,还特意看了看窗外确认雨彻底停了,又摸了摸枕边那个小巧的竹根印钮,这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陆云霁则在睡前,又检查了一遍谷口的阵法枢纽,确认大雨并未对阵法造成影响。
无忧谷的夜,重归宁静。唯有被雨水洗刷过的草木,在月光下悄悄舒展着枝叶,散发着勃勃生机。
明日,或许又是个采摘野果、修缮屋顶的平凡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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