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江雾尚未完全散去,百味楼后院却已飘起了淡淡的粥香和另一种奇特的、带着坚果焦香的甜味。
陆云霁推开静室的门,便见林清晏正挽着袖子,在一个小炭炉前忙活。
炉子上架着一个奇怪的铁制模具,中间是几个圆形的凹槽。
他正将一勺勺米浆似的糊糊倒入凹槽中,旁边还放着几个小碗,里面盛着捣碎的花生粒、芝麻和糖粉。
“起来了?”
林清晏头也没回,专注着手上的活计,
“正好,尝尝师兄新琢磨的‘熨斗糕’,峡州本地的小吃,我看街上卖的粗糙,自己改良了一下。”
只见那米浆在滚烫的模具中迅速成型、变得焦黄,林清晏用两根铁签利落地将其翻面,另一面也烙出漂亮的焦壳后,便将其取出,趁热撒上花生芝麻糖粉,递给陆云霁。
那糕点呈圆形,中间略厚,边缘焦薄,热气腾腾,混合着米香、焦香和坚果的香气。
陆云霁接过,咬了一口。
外皮焦脆,内里软糯,甜而不腻,花生和芝麻增添了丰富的口感和香气。
“…好吃。”
他客观地评价道,确实比昨日在云来镇吃的芝麻糖饼更合口味。
林清晏得意地挑眉:
“那是,火候和米浆的比例是关键。喃喃那丫头肯定喜欢。”
他又做了几个,放在小碟子里。
这时,阮喃喃和唐小柒也揉着眼睛从西厢房出来了,显然是被香味勾醒的。
“二师兄,好香啊!这是什么?”
阮喃喃吸着鼻子凑过来。
“熨斗糕,快尝尝。”
林清晏将碟子推过去。
两个少女立刻被这新奇又美味的小吃吸引,吃得眉开眼笑。
唐小柒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
“林师兄,你开酒楼真是屈才了!你应该去唐门当…当膳食长老!”
林清晏被逗乐了,慢悠悠道:
“那可不行,唐门规矩多,哪有我这儿自在。”他状似无意地扫了她一眼,
“说起来,你们唐门弟子出门,是不是都随身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比如…那种能让人找不着北的‘迷踪弹’之类的?”
唐小柒正吃得开心,顺口就接:
“那当然!迷踪弹是基础装备!我还会配‘三步倒’呢!不过那玩意味道大,不好隐藏…呃…”
她说到一半,猛地意识到失言,赶紧捂住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林清晏,试图蒙混过关。
林清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没追问,转而道:
“今天天气不错,你们俩要是闲着无聊,可以去下城坊市逛逛,买点女孩子家喜欢的小玩意儿。记得带上帷帽,别惹眼。”
他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阮喃喃。
他又看向陆云霁:
“小五,你要是不想动弹,就在后院歇着,或者去楼上雅间看书,都行。我得出趟门,去码头看看新到的货。”
安排得明明白白,体贴周到,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来探亲游玩的。
阮喃喃和唐小柒对视一眼,都对逛坊市很感兴趣。
陆云霁则摇了摇头:
“…我随师兄去码头。”
他不想一个人待在陌生的酒楼里,也不想跟着两个小姑娘去逛闹市。
相比之下,跟着二师兄去码头,虽然也有人,但目的明确,反而更自在些。
林清晏看了他一眼,了然地点点头:
“成,那走吧。”
两人出了百味楼,沿着青石板路向江边码头走去。
越靠近码头,空气里的鱼腥味、水汽和货物堆积的气息越发浓重。
巨大的船只停靠在岸边,船桅如林,苦力们喊着号子搬运货物,一派繁忙景象。
林清晏似乎对这里很熟,不时有相熟的货商或船夫跟他打招呼。
“林掌柜,早啊!”
“林老板,今儿有新到的洞庭银鱼,给您留了一篓!”
“林先生,上回您要的郫县豆瓣,船下午就到!”
林清晏懒洋洋地一一回应,脚步却不停,走向一处堆满竹木材料的货栈。
这里是排帮的地盘,不少穿着排帮服饰的汉子正在忙碌地将粗大的原木捆扎成排。
货栈门口,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看到林清晏,笑着迎上来:
“林掌柜,您来得正好,您订的那批老山檀木到了,正想给您送过去呢。”
林清晏检查了一下木材,满意地点点头:
“成,老规矩,回头让伙计送店里结账。”
他看似随意地问道,
“最近水路不太平?我看金鳞镖局那边愁云惨淡的。”
那管事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压低声音:
“可不是嘛!邪门得很!咱们排帮也纳闷呢!好些放下去的木排,到了险滩那段就莫名其妙散了架,损失不小!”
“我们都怀疑是不是镖局那帮孙子暗中使绊子,弄坏了我们的排!”
“哦?还有这事?”
林清晏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那段水路虽说险,可你们排帮的老师傅手里,也不该出这种纰漏啊。”
“谁说不是呢!”
管事一脸晦气,
“查也查不出所以然,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给撞散的!可那段水底下除了石头,还能有啥?”
从底下撞散?
陆云霁心中微微一动。
这时,一阵喧哗声从码头另一边传来。只见一群金鳞镖局的镖师护着几辆镖车正欲登船,而另一群排帮的汉子则拦在跳板前,双方争执起来,气氛紧张。
“凭什么不让我们的货上船?”
“这船是我们排帮罩着的!说了今天盘查,就是不准上!”
“盘查?你们排帮什么时候替巡检司当差了?”
“少废话!说不行就不行!”
双方推搡起来,火药味十足。
林清晏皱了皱眉,对那管事道:
“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管事叹气:
“唉,上头吵得厉害,我们下头做事也难。”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一名穿着三峡巡检司服饰的吏员带着几个兵丁匆匆赶来,大声呵斥着将双方分开:
“干什么干什么!都想吃牢饭是不是!码头重地,禁止私斗!有什么纠纷,去巡检司衙门说!”
在官府的弹压下,双方这才骂骂咧咧地暂时散去,但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善。
林清晏摇了摇头,似乎对这场面习以为常,又和那管事闲聊了几句,便带着陆云霁离开了货栈。
回去的路上,林清晏摇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蒲扇,慢悠悠道:
“看见了吧?就这么点事。一个觉得对方劫镖,一个觉得对方毁排,狗咬狗,一嘴毛。苦的是下面做事的人和往来商贾。”
他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陆云霁听:
“从底下撞散木排…这手法,倒不像是寻常水匪,更像是…精通水性的高手,或者…用了什么特别的家伙什。”
陆云霁沉默地走着,将二师兄的话和刚才码头上看到、听到的一切都记在心里。
两人回到百味楼时,已是中午。
阮喃喃和唐小柒也逛完回来了,正兴奋地展示着买来的小玩意——
几根绒花,几盒胭脂,还有一把看起来颇为锋利的…小匕首?
“师兄你看!小柒姐姐给我买的防身匕首!”
阮喃喃献宝似的举起来,那匕首鞘上还镶着颗劣质的彩色玻璃。
陆云霁:“…”
林清晏以扇扶额,哭笑不得:
“我的小祖宗,你买点什么不好买这个?让你大师兄知道我给你钱让你买刀子,非念叨死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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