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沉默地接替了警戒任务,沉默地加入了清理工作,沉默地开始构建新的防御工事,将战线向前推进,巩固这用无数生命换来的、惨烈的战果。
新的营寨被建立起来,更大的防御法阵开始勾勒。但氛围,依旧压抑。
莫离的伤势在丹药和自身顽强恢复下,好了些许,至少行动无碍,但元婴的裂痕和灵珠的沉寂非短时间能恢复。他依旧每日在战场上忙碌,有时清理,有时则是在那些祭坛和漩涡的爆炸核心区域徘徊,默默感受着残留的能量波动,试图寻找更多关于那扇“门”和天魔阴谋的线索。
这一日,他在一片祭坛爆炸形成的巨坑边缘,发现了一块半埋在焦土中的、漆黑的、似乎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金属碎片。碎片入手冰凉,上面残留着极其微弱、却让他丹田内沉寂的混沌灵珠都微微一动的气息。
正当他仔细观察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莫离缓缓转身,看到璇玑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她依旧是一身素白道袍,但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显然之前的恶战和之后的善后让她消耗巨大。
“真人。”莫离微微行礼,将那块金属碎片收起。
璇玑真人的目光扫过这片疮痍的大地,缓缓道:“此战,我军元婴修士战陨二十八人,重伤失去战力者十五人。金丹修士战陨逾千,筑基修士伤亡无数……可谓元气大伤。”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沉重。
“但,我们守住了。魔君的图谋被挫败。这是无数同袍用命换来的。”她看向莫离,“你们小队,立下了首功。若非你们冒死摧毁五座祭坛,打断其能量供给,后果不堪设想。议会将会铭记你们的功勋。”
莫离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功勋无意义,活着的人,才需要背负死去之人的期望,继续走下去。”
璇玑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能说出这番话。她点了点头:“你能如此想,很好。活着,确实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经过此事,议会判断,天魔星域的局势已发生根本性变化。那道‘门’背后的存在,远超我们之前的预估。普通的战争手段,恐怕难以应对未来的危机。”
莫离目光一凝:“真人的意思是?”
“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需要……了解我们的敌人。”璇玑真人道,“议会决定,成立‘潜渊部’,专门负责调查一切与上古秘辛、天魔根源、以及类似此次‘门’事件相关的任务。需要最精锐、最勇敢、也最值得信任的修士加入。”
她的目光落在莫离身上:“我向议会推荐了你。不仅因为你的实力和功绩,更因为你对上古之物的敏感和……你身上或许隐藏的秘密。”她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莫离的丹田位置。
莫离心中微凛,但面色不变。混沌灵珠的存在,恐怕瞒不过元婴后期大修士的感知,至少能感觉到异常。
“潜渊部……直接对议会负责,拥有最高权限,但也将直面最深的黑暗和最极致的危险。你,可愿意?”璇玑真人问道。
莫离几乎没有犹豫。变强,查明真相,应对危机,这与他自身的需求不谋而合。
“我愿意。”
“好。”璇玑真人递过一枚黑色的、刻着复杂星辰纹路的令牌,“待你伤势恢复些许,可持此令前往磐石堡秘殿报到。现在,好好养伤。活着,才能做更多事。”
说完,她的身影缓缓变淡,消失不见。
莫离握紧那枚冰冷的令牌,抬头望向暗影回廊那依旧昏黄压抑的天空。
大战暂时落幕,但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看了一眼远处那些依旧在默默忙碌、重建防线的新老兵士,又摸了摸怀中那块漆黑的金属碎片。
脚下的土地,埋葬着无数英魂。而活下来的人,注定要背负着这一切,在布满荆棘与黑暗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再次走向那片需要清理的焦土。
无声,却坚定。
大战的余波逐渐平息,但伤痛却深深烙印在每个幸存者的心中。暗影回廊前线新建立的“铁壁要塞”(原磐石堡防线前移并扩建)内,气氛依旧沉重,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坚韧与忙碌。
人族高层深知此战伤亡之惨重,对士气和战力的打击之大。为了尽快恢复元气,稳定军心,议会不惜血本,开启了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战略储备。海量的资源通过超大型传送阵,从后方各大宗门和主星域源源不断地运抵铁壁要塞。
这一日,要塞中心广场上,堆积如山的玉瓶、玉盒闪烁着各色灵光,浓郁的药香甚至冲淡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与焦糊味。丹鼎阁的长老们亲自带队,组织人手,开始向所有参战修士,根据修为、伤势、战功,分发抚恤与修炼资源。
“元婴修士,每人‘九转还魂丹’三枚,‘蕴神紫金丹’五枚,‘万年石髓乳’十滴,上品灵石万块!”
“金丹修士,每人‘五行蕴灵丹’十瓶,‘断续生机膏’三盒,中品灵石五千!”
“筑基修士……”
“所有重伤者,额外配给……”
“战陨者抚恤,三倍发放至其宗门或家族……”
命令下达,整个要塞都忙碌起来。一队队修士沉默地排队,领取着那份沉甸甸的、用无数同袍鲜血换来的资源。没有人欢呼,没有人争抢,只有默默的登记,郑重的接过,然后深深一揖。
这些丹药,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许多甚至是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各大道统秘而不传的疗伤圣药或是能精进修为的灵丹。那“九转还魂丹”据说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吊住性命;那“蕴神紫金丹”对修复神识创伤有奇效;“万年石髓乳”更是能洗练经脉,巩固根基的天地奇珍。
莫离也领到了属于他的那一份,远比普通元婴初期修士丰厚得多,这是议会对他卓越战功的认可。他看着手中那流光溢彩的玉瓶,心中却无太多喜悦。这些丹药虽好,但相比起他脑海中那些上古丹方,在理念和效能上,依旧有着差距。不过,其中蕴含的精纯药力,对他目前的伤势恢复,确实是雪中送炭。
他回到分配到的、比之前宽敞安静许多的新洞府。秦罡、林轩、云璃、楚暮也被妥善安置在此疗伤。墨老的遗物,已托人送返其宗门。
洞府内,秦罡依旧昏迷,但服下“九转还魂丹”后,气息平稳了许多,体内破碎的骨骼在“断续生机膏”的作用下开始缓慢愈合。林轩断剑之伤及经脉受损最重,正借助“蕴神紫金丹”和“万年石髓乳”艰难修复着剑心与肉身。云璃神识之伤在丹药作用下好了七成,已能自行运功。楚暮和青翎流光雀伤势较轻,恢复最快。
莫离将部分适合他们的丹药分给几人,然后便开始了自己的闭关。
他首先吞服“九转还魂丹”,磅礴温和的药力化开,如同甘霖般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肉身和近乎破碎的元婴。丹药效力虽强,但他伤势太重,恢复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
与此同时,他尝试运转《星辰锻神术》和《九霄御雷真诀》,却发现元婴裂纹未复,真元运转晦涩艰难,威力十不存一。而那混沌灵珠,更是彻底沉寂,对外界注入的能量毫无反应,仿佛真的变成了一颗灰扑扑的普通石珠。
莫离并不气馁。他早有心理准备。此次伤势,非同寻常。
他沉下心来,一边借助高阶丹药之力缓慢修复根基,一边将绝大部分心神,再次投入到了对上古丹道传承的钻研之中。
议会下发的丹药虽好,但对他这具被混沌灵珠改造过、又历经古战场气息冲刷的身体来说,药力依旧显得有些“浮于表面”,无法触及最本源的损伤。他需要更对症、更高效的丹药。
而上古丹道传承,就是他最大的希望。
洞府内,再次堆满了各种灵草、魔核(战后收集和兑换的)、以及大量的炼丹典籍。他没有动用那尊珍贵的星辰丹炉,依旧使用原来的丹炉。
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为自己和队友,炼制出能够修复本源、甚至因祸得福的专属灵丹!
他仔细研究“九转还魂丹”等丹药的成份和药性,再对比《万界星丹录》中那些效果类似、但理念截然不同的上古丹方。
“九转还魂丹重在吊命和滋养,但对我元婴裂痕和灵珠沉寂,效果有限……《星录》中有一‘元婴塑道丹’,竟是以星辰之力为针,混沌之气为线,缝合元婴,重塑道基?理念如此奇绝!但主药‘星辰本源’和‘混沌息壤’去何处寻?”
“蕴神紫金丹确实能修复神识,但云璃的神识之伤夹杂着古战场死寂意志的侵蚀,需先净化再滋补……《星录》中‘净魂星露’似乎更为对症,但需‘晨曦星辉’和‘清心仙莲’……”
“秦罡的体魄伤势,或许可用‘龙象涅盘丹’的思路,但需更强的气血本源之物……”
问题依旧回到原点:上古丹方所需主药,大多绝迹。
但莫离没有放弃。他利用议会下发的海量资源,以及自身极高的丹道权限,兑换了无数稀奇古怪的替代材料。然后,便开始了新一轮更加疯狂、也更加谨慎的试验。
他不再局限于低阶丹方,开始向更高阶的丹药发起挑战。每一次开炉,都耗费巨大,失败率惊人。洞府内时常丹雾弥漫,异象纷呈,有时霞光万道,有时黑气滚滚,甚至偶尔引发小范围的天劫(被要塞大阵挡住)。
失败,总结,再失败,再总结……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药性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他甚至开始尝试解析那些议会下发的极品丹药,逆向推导其丹方和炼制手法,汲取其中精华,融入自身的上古丹道体系。
时间就在这枯燥、痛苦却又充满探索的闭关中悄然流逝。
数月后,莫离洞府内忽然传出一阵奇异的嗡鸣,道道如同星辉般的霞光透出!
他成功炼制出了第一炉适用于自身的改良版灵丹——并非完全照搬上古,而是融合了“九转还魂丹”部分药效、以多种星辰属性灵草和净化后的高阶魔核为主料、辅以一丝自身蕴含的微弱混沌气息(艰难引导而出)的“星髓补天丹”!
此丹虽不及正版“元婴塑道丹”之万一,但药力更加针对他的伤势,服用之后,元婴的裂痕终于开始了肉眼可见的缓慢愈合!沉寂的混沌灵珠,也似乎被那丝同源的混沌气息引动,微微吸收了一丝药力!
成功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步,却证明了他在丹道一途上的正确方向!
紧接着,他又为云璃改良炼制了“净心星辉散”,为秦罡尝试炼制“血魄涅盘膏”,为林轩研制“养剑复脉丹”……
一年的休整期,就在这般日复一日的疗伤、炼丹、研究中度过。
当休整期即将结束时,莫离的伤势虽未完全恢复,元婴裂痕依旧存在,混沌灵珠也大部分时间处于沉寂,但至少恢复了五成左右的战力,且根基更加稳固,对丹道的理解更是突飞猛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秦罡已然苏醒,肉身伤势恢复了七八成,因祸得福,体魄强度更胜往昔。林轩剑心重铸,断剑续接,虽修为未复,但剑意更加纯粹。云璃神识尽复,阵道修为精进。楚暮和青翎流光雀早已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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