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将亚猜叫到了我的身边。这个皮肤黝黑、眼神明亮的南洋青年,如今已是我在这片陌生土地上最不可或缺的向导和翻译。
“亚猜,从今天起,你什么都不用干。”我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你唯一的任务,就是教我,教我们所有人,说你们这里的土话。”
亚猜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于是,在这座与世隔绝的荒岛之上,一场别开生面的语言学习,便在篝火旁、在潮湿的岩洞里、在艰苦的捕猎间隙中,全面展开。
我的灵魂来自后世,对于语言的学习有着天然的优势。仅仅数日,我便已能掌握基本的词汇和对话。而其他人包括鲨七,虽然磕磕绊绊,但在生存的巨大压力之下,也爆发出惊人的学习能力。
缇娜每次过来黑鲨岛,总会和她的族人,待上二三天。她同样对我们那些锻炉,投石机,石灰池、造船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对我,用一种她前所未见的、如同蟒蛇绞杀般的可怕技巧将她轻易制服的男人,她的眼神中,总是充满了复杂的好奇、不服,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的光彩。
我开始主动与她交流。
有时通过亚猜那磕磕绊绊的翻译,有时我们之间连蒙带猜的指手画脚,我终于渐渐了解了她和她族人的故事。
她的族人,名为马兰诺(melanau),一个世代居住在婆罗洲这片广袤雨林深处、沿河而居的古老部族。他们自称为“阿-Likou”,意为“河口的人”,是这片民都鲁和巴林基安沿海及河口区域,最主要、也最古老的原住民。
马兰诺人,是天生的航海家和渔民。缇娜告诉我,她的族人,从孩提时代起,便要在湍急的河口与凶猛的鳄鱼搏斗,在变幻莫测的近海与狂暴的风浪竞争。他们不畏惧大海,反而将大海视为赐予他们食物与财富的母亲。
他们擅长建造一种被称为“巴朗盖”(barangay)的坚固海船。这种船,船身狭长,两头高高翘起,虽然没有我们红旗帮的“海东青”那般快如鬼魅,却异常坚固,极其擅长在近海的风浪和河口的浅滩中航行。
“我们的‘巴朗盖’,”缇娜看着我,眼眸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是用一整根巨大的婆罗洲铁木掏空制成,再用火烤、用藤条捆扎,不用一根铁钉,却能抵御最大的风浪!”
他们并不以“海盗”闻名。与芽采刹那些以劫掠为生的伊班海盗不同,马兰诺人的主要财富来源,就是救我们于饥饿困境的——西米。
缇娜说,西米,不仅作为他们日常的主食,更能通过与华人、马来人、甚至西洋商人的贸易,换取他们急需的食盐、布匹和铁器。
正因如此,她的母亲,作为部落中最受尊敬的女酋长,也被尊称为“西米女王”。
而她,缇娜,便是下一任的“西米女王”继承人。
在与缇娜的交谈中,我也渐渐了解了他们那独特的信仰和复杂的社会。
马兰诺人,信奉着最原始的万物有灵。他们相信,山川、河流、树木、甚至风雨雷电,都有其各自的神灵。他们敬畏自然,也恐惧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力量。
他们的社会,有着极其复杂的等级。从最高贵的酋长(Raja),到普通的平民(pekain),再到那些在部落冲突中被俘获的、如同牲口般的奴隶(dipen),等级森严,不可逾越。
我听着她的讲述,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一个与我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文明,都截然不同的世界。它原始、野蛮,却又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一种与自然和谐共存的古老智慧。
在差山荷和他那百余名马来弟兄的鼎力相助之下,我们“黑鲨岛”的基地建设,进入了一个热火朝天的阶段。
差山荷他们是天生的建筑好手。他们教我们如何利用岛上坚硬的坤甸铁木和柔韧的藤蔓,在潮湿的雨林之中,搭建起一座座离地数尺、通风防潮、更能有效防御野兽和毒虫侵袭的吊脚楼。
兄弟们也慢慢从那阴暗潮湿的岩洞中搬到了外边来, 住进了这些虽然简陋、却能看到阳光和星辰的崭新木楼之中。那几个巨大的岩洞,则被我们改造成了最隐秘的仓库和最后的防御工事,是我们在绝境中的最后退路。
短短半月,一座错落有致、充满了南洋风情的村寨,便在黑鲨岛那片被我们清理出来的、背风向阳的沙滩之上,拔地而起。
差山荷慢慢把其他在海难中失散的的船只和水手,也陆续引到了岛上。 每天,都有几艘小船,载着面带菜色却又充满了希望的马来人,来到我们的港湾。
我们的人气,渐渐旺了起来。
原本冷清的黑鲨岛,开始有了炊烟,有了孩童的嬉闹声,有了女人们在溪边浣衣时的歌声。
我们红旗帮的弟兄们, 在经历了被俘、被辱、被追杀的连番打击之后,那颗早已漂泊不定的心,终于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找到了一个新的、虽然简陋、却也充满了生机和希望的归属感。
我们帮差山荷的船队修复了好几艘在之前战斗中受损的快船, 宋威、郑荷西、林玉麟这三个冼略老宗师的弟子,将他们的才华发挥到了极致。而差山荷他们,也投桃报李,将他们部落中最好的渔获和猎物,与我们一同分享。
他们也慢慢走出了部落被萨马奈屠戮的悲伤, 开始与我们的弟兄称兄道弟,勾肩搭背。虽然语言不通,但一个善意的笑容,一碗共同分享的烈酒,足以拉近这些海上男儿之间的距离。
有天,差山荷主动跟我说,希望他和他的弟兄,也能加入我们的日常训练之中。
“张帮主,”他看着我们那些正在训练场上进行着队列和格斗训练的红旗帮弟兄,那只独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和敬佩,“我觉得,你们的作战训练方法,非常高效。 我们马来人虽然勇猛,但打起仗来,就是一盘散沙。若是……若是我的人,也能学到一二,日后在对付伊班人时,也能少死几个弟兄。”
我自然是欣然应允。
就这样,我把他们的人,与我红旗帮的弟兄,混合编组, 形成了十个新的训练小队。两百多名最精锐的战士,每天都会抽出一个时辰,在我的亲自监督和鲨七、亚猜等人的操练下,进行严格的作战训练。
晚上,我们就围坐在村寨外的沙滩上,点起巨大的篝火, 烤着白天捕获的海鱼和野味,大口地喝酒,大声地唱歌,分享着彼此的家乡故事和海上传闻。
这天晚上,缇娜也过来了。 她似乎很喜欢这种热闹而又充满了生命力的氛围。她脱掉了那身便于战斗的兽皮短裙,换上了一件她们马兰诺族特有的、用五彩丝线织就的漂亮长裙,赤着一双玉足,坐在我的身旁。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大家正在开心地听着一个曾随船队去过西洋的海盗后人、如今是我们船上最年长的老水手,唾沫横飞地,讲着大清国广州府的奇闻异事。
“……你们是没见过啊!那广州城的十三行,简直就是用金子堆起来的!洋人们的商船,一艘接着一艘,把咱们的丝绸、茶叶、瓷器,跟不要钱似的往回搬!换来的,是堆积如山的、雪花花的西班牙银元!”
“还有那珠江上的花船!我的乖乖!那叫一个漂亮!船上挂满了灯笼,一到晚上,亮得跟白天似的!船上的姑娘,一个个水灵得能掐出水来,唱的小曲儿,能把人的魂儿都给勾了去……”
老水手讲得是眉飞色舞,弟兄们听得是如痴如醉,不时发出一阵阵羡慕的惊叹和粗俗的哄笑。
缇娜显然听不懂,但她看着我们那兴奋的模样,也忍不住被这欢乐的气氛所感染,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动人的笑容。
她不时地,会通过亚猜,好奇地问我一些关于“花船”和“银元”的问题,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对那个遥远而又神秘的“天朝上国”的神往。
或许,就这样,在这片与世无争的海岛上,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小的王国,远离那些纷争和杀戮,也不错?
然而,就在这气氛祥和、其乐融融的时刻!
就在此时,守在岛屿外围最高处了望哨的弟兄,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代表“发现不明船只”的夜枭啼鸣!
所有弟兄,几乎是在瞬间,便从地上弹起,他们握紧了手中那早已磨得光滑的竹矛和石块,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
是伊班海盗的巡逻船找上门来了吗?
我没有动,只是拿起千里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月光下,一艘破旧的、桅杆歪斜的单桅南洋船,正小心翼翼地、极其笨拙地,朝着我们这座隐蔽小岛的秘密水道,缓缓驶来。
那不是伊班海盗的船!
我的心,猛地一跳!
“是自己人!是添官他们回来了!!”鲨七第一个认出了那艘船的轮廓,他脸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缇娜和差山荷他们都不明所以,看到我们兴奋的表情,困惑地不停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用刚学会的土话跟缇娜他们说:“是,朋友,我们的,朋友,回来了!”
所有人都冲出了洞穴,朝着那简陋的码头狂奔而去!
船,终于靠岸了。
陈添官和阮贵,一前一后地从船上跳了下来。他们两个,都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满脸风霜,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被汗水和污泥浸透,破烂不堪。但他们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完成任务的骄傲!
后来陆续下来十多个兄弟。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成功了?人没少吧?”我走到他们面前,声音沙哑。
“成功了。”陈添官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但……也折了些弟兄。”他脸上闪过难过的神色。
我没有再问。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吃饭。”
陈添官和阮贵他们此时才看到我们后面的缇娜和差山荷他们,他们都惊讶地张开了口,“他们是……”
亚猜赶紧道:“他们是我们的盟友,缇娜公主和差山荷首领,和他们的族人!”
缇娜看着陈添官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满脸困惑。但是当陈添官呼唤兄弟们把当一袋袋大米,从那艘破旧的商船上被搬下来时;当那三十支崭新的、还散发着桐油味的火枪和几箱沉甸甸的火药、锋利的腰刀被抬下来时,她和差山荷跟我们一样,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情。
当第一锅混合着鱼干和野菜的大米粥,在那篝火上,再次“咕嘟咕嘟”地冒出诱人的香气时……
到处是因陈添官他们成功归来的喜悦。缇娜她们见到我们的人手又增加了,而且带来了火枪,都以为是我们从大清国来的伙伴。
“说说吧,”我看着他们,“都发生了什么。”
陈添官灌了一大口烈酒,那张因为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洞内回响,将所有人的思绪,都带回了一个多月前那个充满未知的夜晚……
“帮主,按照您的吩咐,我和阮贵哥,带着弟兄们。我们不敢走外海,只能顺着婆罗洲的海岸线,一路向西。”
“那条航路,不好走。海盗们的巡逻船,比我们想象中更多,也更密集。有好几次,我们都险些被他们发现,全靠我们得到了一位老渔民的帮助,利用他对这片水域的熟悉,带着我们一头扎进那些只有本地渔民才知道的、狭窄的红树林水道,才侥幸躲了过去。”
“我们就这样,白天躲在那些盘根错节的红树林里,用泥巴涂满全身,躲避蚊虫的叮咬。晚上,再悄悄地出来赶路。整整花了七天,我们才终于抵达了兰芳共和国的势力范围山口洋。”
“山口洋,比我们想象中更繁华,也更排外。那里,几乎就是一个由华人建立的独立王国。城里,到处都是说客家话和潮汕话的汉人。他们有自己的军队,叫‘公司军’,有自己的法度,叫‘公司规’。对于我们这些从广东来的‘外人’,他们充满了戒备。”
“我们不敢暴露身份,只能扮作流落到此的普通渔民。我们在码头区,打听了足足两天,才终于通过一个同样是客家出身的杂货铺老板,搭上了您提到的那条线——金矿主,卢氏兄弟。”
“卢氏兄弟,在山口洋的势力很大。他们不仅仅是金矿主,手下养着数百名矿工和一支装备精良的护卫队。他们的矿场,与其说是矿场,不如说是一座壁垒森严的独立城堡。”
“我们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他们的城堡里。见到了卢氏兄弟。”
“卢老大,叫卢伯雄,约莫四十岁年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卢老二,叫卢仲文,则是个戴着眼镜的白面书生,看起来文质彬彬。”
“他们起初,根本不信任我们,视我们为‘广东亡命徒’。”
陈添官苦笑一声,继续道:“卢伯雄一上来,就用客家话盘问我们的来历。我虽然也也懂一些,但口音终究不正。我们很快就露了馅。”
“‘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这里,想干什么?’”陈添官模仿着卢伯雄的语气,“‘再敢有一句假话,我便将你们剁碎了,扔进矿坑里喂狗!’”
“当时,他身边那十几个护卫,手中的火铳,都已经对准了我们的脑袋。我知道,再隐瞒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心一横,便直接报出了您的名号——红旗帮帮主,张保仔!”
“我告诉他们,我们并非来抢地盘,也并非来乞讨。而是来谈一笔生意的。”
“ 我说,我们帮主早已听闻兰芳共和国的大名,对同为汉人在海外开创基业的他们,更是钦佩。此次南下,本是想与兰芳达成贸易,共谋发展,却不想在海上遭遇伊班海盗暗算,暂时流落荒岛。”
“我说,我们的敌人,是共同的——伊班海盗!他们不仅劫掠我们的船,也同样时常袭扰你们运送金矿的商船!”
“我说,我们可以联手!我们红旗帮,有强大的舰队,有悍勇的弟兄,有丰富的海战经验!我们可以成为你们最锋利的刀,彻底解决掉伊班海盗这个心腹大患!而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一批能让我们喘过气来的物资!”
“卢氏兄弟听完我的话,沉默了许久。那个卢仲文,更是用他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无数遍。”
“他们让我们出去,然后他们在里面密议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
“最终,还是那个卢伯雄拍了板。”
“‘好!’他说,‘红旗帮,张保仔,我早听说了!只要你们能帮到我们,同时井水不犯河水的话……你这小子,有种!也有脑子!这个买卖……我做了!’”
“交易达成了。” 陈添官的脸上,露出一丝骄傲,“卢氏兄弟提供我们三百担粮食、三十支他们自己仿造的火枪、五百斤火药、以及一批刀矛,还有……一艘他们早已淘汰不用的破旧商船。”
“作为交换,帮主您,需要承诺,在三个月内,至少为他们的一支运金船队,提供一次绝对安全的海上护航!确保他们的金子,能安然无恙地运到马六甲或下一个港口!”
“当时,我只能擅自答应了!也不由得我不答应!”
我做了一个没事的手势,示意他继续。
“交易达成之后,我们便立刻组织人手,将物资装船。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约了阮贵哥,让他带领我们仅剩的另一艘快船和十名弟兄,在外海的一处隐蔽小岛接应我们。”
“然而……”陈添官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愤怒。
“我们还是……小看了这片土地的复杂!”
“就在我们与阮贵哥汇合,将物资转移到快船上,准备连夜返航的第二天凌晨,我们遭到了伏击!”
“是一支打着附近某个马来苏丹旗号、但却由一个金发碧眼的荷兰军官指挥的巡逻队!他们显然是早已得到了消息,提前埋伏在了我们返航的必经之路上的一条狭窄河道里!”
“他们的火力很猛!船上不仅有小炮,更有数十名装备了精良燧发枪的火枪手!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们拼死才杀出重围,但有三四名兄弟被他们的铅弹射伤,有两个失血过多……”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要完蛋了的时候,是阮贵哥想出了一个办法。”陈添官的目光转向阮贵,充满了感激。
“他说,我们不能再走那条路了。必须伪装!我们把那艘破旧的商船,重新伪装成最普通的本地渔船,将剩下的火枪和火药,都藏在船舱最底层的咸鱼和渔网下面。然后,我们所有人,都换上破旧衣服,将自己弄得又脏又臭。”
“我们白天,就将船停在那些最不起眼的、荒凉的红树林水道里。晚上,再悄悄地出来,顺着洋流,一点一点地,向回挪。”
“那几天,简直是地狱。”陈添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不仅要忍受饥饿和伤痛,更要时时刻刻提防着那些神出鬼没的伊班海盗和……那些我们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的本地土着的巡逻船。”
“有好几次,他们的船,就从我们藏身的红树林外,不足五十步的地方驶过!我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终于……在经历了九天九夜的煎熬之后,我们才……带着这些救命的物资,活着……回到了这里。”
陈添官,说完了。
整个岩洞之内,一片死寂。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话中所描述的、那种充满了艰辛、凶险的经历,深深地震撼了。
我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我又走到阮贵的面前,同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转过身,看着眼神中燃起希望之火的弟兄,将那支从卢氏兄弟那里换来的、崭新的火枪,高高举起!
我的声音,在这一刻,响彻整个黑鲨岛!
“我们!有粮食了!”
“我们!有武器了!”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躲在洞里的老鼠!”
“我们要让所有曾经欺辱过我们的人,都知道!”
“我红旗帮的弟兄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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