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帮的弟兄把芽采刹和他手下亲卫,捆得严严实实, 如同拖死狗般,拖到了要塞之外那片开阔的沙滩之上。
黎明的曙光,刺破了东方的黑暗,将一抹鱼肚般的惨白,洒在了这片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土地上。
我没有下令立刻处决他们。
我让人用从伊班人营地里搜出来的粗大的木架,将这几十个当日参与了矿坑虐杀、如今被我们生擒活捉的伊班海盗,逐个吊上木架。
粗糙的绳索,勒进他们的皮肉。他们被高高吊起,双脚悬空摇晃,像一排挂在屠宰场里,等待被风干的牲口。
芽采刹,这个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疯狗”,也被同样的方式,吊在了最中央的位置。
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眼中那充满了恐惧和怨毒的眼神,冷冷地说道:“让他们晒晒太阳先。”
“傍晚,我们再来收拾他们。”
我的话比最恶毒的诅咒更让这些伊班海盗感到绝望!
这几十人,包括芽采刹在内, 就这样,被高高地吊在木架之上。
白日降临。
热带那酷烈的、如同毒火般的太阳,开始炙烤着他们。
起初,他们还在疯狂地咒骂着,用最污秽的语言,问候着我们的祖宗十八代。
但,很快。
他们的咒骂,便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再然后,是虚弱的求饶。
“饶……饶命……” “水……给我水……”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海盗们不断求饶。
但迎接他们的,只有我们红旗帮弟兄那冰冷的、充满了无尽仇恨的眼神。
酷烈的太阳,将他们晒得皮肤开裂,嘴唇干涸,变成了一具具濒临脱水的人干。
到临近傍晚, 当最后一缕血色的残阳,即将沉入海平面之下时,我们才召集了所有参加了这场夜袭的红旗帮、马兰诺族和沙猊部落的兄弟们,
他们,手持火把,围在那片早已被绝望的哀嚎声浸透了的沙滩上,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圆圈。
圆圈的中央,是那几十具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奄奄一息的祭品。
一场凌迟仪式,即将开始。
我缓缓地,走到了那个早已被晒得神志不清、只剩下一口气的芽采刹面前。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从鲨七手中,接过了一把锋利的、我们刚刚才重新锻造过的剥皮小刀。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被我削去了半边耳朵的、丑陋的脸,我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何直、刘黑仔,以及所有惨死在矿坑中的弟兄们的模样。
“这一刀,”我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是为何直。”
“噗嗤!”
刀锋,划过。
一块带着皮肉的血肉,被我硬生生地,从他的胸膛之上,剜了下来。
“嗷——!!!!”
剧烈的疼痛,让本已昏昏沉沉的芽采刹,瞬间惊醒!他发出了不似人腔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没有理会他。
我将手中的小刀,递给了我身旁,那个早已双目赤红的鲨七。
“鲨七哥,”我的声音,冰冷而平静,“该你了。”
鲨七接过小刀,他走到另一个伊班海盗的面前,那双本该粗壮有力的手,此刻却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这一刀!”他的咆哮,充满了无尽的悲愤,“是替黑仔还的!!”
“噗嗤!”
又是一声利刃入肉的声响。
“这一刀!是替阿福还的!!”阮贵,也走了上来!
“这一刀!是替我那些被你们屠戮的族人还的!!”差山荷,也同样如此!
一个……接着一个。
每一个在矿坑之中,曾亲眼目睹过那场地狱般虐杀的幸存者。
每一个在丛林反击战中,失去了亲人和兄弟的复仇者。
他们,排着队,默默地,从我手中,接过那把代表着复仇的、沾满了鲜血的小刀。
然后,走到那些曾经对他们施加了无尽痛苦的刽子手面前,一刀,一刀,又一刀地,将那份刻骨的仇恨,尽数奉还!
整个沙滩,没有了之前的喧嚣。
只剩下……
伊班海盗那越来越微弱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恐惧的惨叫。
那些普通的伊班海盗, 在我们这些早已杀红了眼的复仇者面前,根本没有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他们的惨叫声,从最初的凄厉,渐渐变得微弱,最终彻底在我们的凌迟之刑下,化作了死寂。他们为自己在矿坑中的狂笑,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唯有芽采刹。
当所有人都报完了第一轮的血仇之后,我示意所有人退下。
一个身材不高,其貌不扬,平日里在船上负责掌管刑罚的、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叫大骆。曾经,是大清国南方最有名的刽子手之一。也是我们红旗帮之中,最深谙凌迟之法的人。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默默地,从一个随身携带的、乌黑的皮囊之中,取出了一排长短不一、薄如蝉翼的小刀。
他,是这场复仇的主刀。
他走到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芽采刹面前,用一块粗布,擦了擦他身上因为过度日晒而渗出的油脂和盐分。
随即,他出手了。
他的第一刀,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削下了芽采刹左肩之上,一片薄如纸片的皮肉。
伤口不大,却极深。
“嗷——!!!!”
剧烈的疼痛,让本已昏死过去的芽采刹,再次惊醒!他发出了不似人腔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开始还有几句咒骂, 用他那早已沙哑的喉咙,疯狂地咒骂着我们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
但,大骆的脸上,没有半分的波动。
第二刀。
第三刀。
第十刀。
他的每一刀,都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的要害和主动脉。他只割皮肉,不伤筋骨。他让芽采刹在极致的痛苦之中,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到最后, 芽采刹的咒骂,早已变成了不绝的惨叫。
直到后来, 他的惨叫,也渐渐地微弱了下去。不断地进入昏迷状态,但每当他即将因为剧痛而昏厥过去之际,又被大骆用一把早已准备好的、浸透了浓盐水的刷子,狠狠地刷在他的伤口之上,继续割醒!
那是一种足以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永无止境的折磨!
芽采刹那魁梧的身躯,早已被鲜血彻底浸透,几乎被削成一副骨架,但在大骆那神乎其技的刀法之下,他居然还未能咽气。
终于,在大骆面无表情地,割出第三百刀时, 他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朝着我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该结束了。
我只是,从鲨七手中,接过了那把曾经属于芽采刹的、沾满了我们无数弟兄鲜血的巨大狼牙棒!
我拖着那沉重的、布满了狰狞铁刺的凶器,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早已只剩下一副血肉模糊的骨架、连呼吸都已微不可闻的仇人面前。
我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狼牙棒。
我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何直、刘黑仔,以及所有惨死在矿坑中的弟兄们的模样。
“这一棒!”
我的咆哮,如风暴中的惊雷!
“是替我所有的弟兄们还的!!”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柄巨大的狼牙棒,狠狠地,砸了下去!
将他那颗早已被无尽的痛苦和恐惧所填满的头颅,连同他那所有的罪恶,一同砸得粉碎!
红的、白的,如同灿烂的烟花,在血色的夕阳之下,轰然绽放。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
沙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吼——!!!!”
我红旗帮的弟兄!差山荷的马来海盗!缇娜的马兰诺族勇士!
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将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
那震天的欢呼,在血色的黄昏之下,久久不息。
弟兄们用原始、纯粹的方式,宣泄着那份大仇得报的无边快意!
然而,缇娜,这位同样对伊班人充满了刻骨仇恨的丛林公主,此刻,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她看着我,眼眸之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害怕。
她对我伸了伸舌头, 带着几分少女的俏皮,却也难掩那份发自内心的震撼,说:“你们汉人……报仇的方式,都……都这么厉害啊。”
我缓缓地转过身,脸上那份玄冰般的冷酷,渐渐消融。我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细微的惧意,我知道,我必须解释。
“缇娜,”我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是芽采刹他们,太可恶了。 何直、刘黑仔,还有我那些死在矿坑里的弟兄,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对待残杀我家人的畜生,”我的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我,只会用比他们更残忍一百倍的方式,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我们平时,对敌人,不会这样。”
我说着,指着沙滩另一侧,那些早已被我们缴械、如同待宰羔羊般跪在地上的几百名伊班海盗俘虏。
“他们,也曾是我们的敌人。他们的手上,也同样沾满了你们马兰诺族人的鲜血。”
“但,他们罪不至死。”
我走到那些俘虏面前,在他们那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眼神注视下,朗声宣布: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拿督劳勿’的战士。你们,是我的苦力。”
“你们,将去帮助我们,也帮助那些被你们摧毁了家园的马兰诺族人,重建家园! 用你们的汗水,来洗刷你们手上的罪孽!”
“一年之后,如果你们没有二心, 表现良好,我张保仔,便放你们回家!”
“但,你们要记住!”我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子,从每一个俘虏的脸上一一扫过,“从今往后,不准你们,再做洪苦讴的走狗! 若有再犯,下一次,你们的下场,便会和芽采刹一模一样!”
我的这番话,让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那些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伊班俘虏,更是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而缇娜、差山荷他们,看着我,那眼神,则彻底变了!
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他,不仅仅是一个复仇的魔神。
他,更是一个拥有着自己独特法度、赏罚分明的王者!
我没有再理会那些俘虏,而是转身,看向亚猜和宋威。
“亚猜!宋威!”
“在!”
“你们二人,立刻带领我们的人,去港湾, 全面接收芽采刹那支舰队的那些兰诺船和加莱船!”
“清点所有的火炮、弹药、粮食和物资!所有还能修复的船只,一律拖回我们的船坞!那些损毁严重的,也别浪费!把所有能用的铁器、木料、帆索,都给老子拆回来!”
“是!帮主!”两人领命,立刻带着一队人,兴冲冲地去了。
经过盘点, 两个时辰之后,亚猜和宋威,带着一份足以让任何人眼红心跳的清单,一脸狂喜地,跑了回来!
“帮主!发了!我们这次……真的发了!!”宋威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芽采刹那条疯狗,还真是给我们送了一份大礼啊!”
“此役,我们一共夺得伊拉农人的主力战舰——兰诺船,共计十四艘!”
“小型快速突击舰——加莱船,三十二艘!”
“船上各类大小火炮,总计一百二十七门!火药,超过五千斤!其余粮草、兵器,更是不计其数!”
这个数字一出口,整个沙滩,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热烈的欢呼!
从今天起,我们红旗帮,在这片南洋的土地上,终于拥有了可以与任何一方势力,正面叫板的真正资本!
夜幕降临, 苏亚甲高地之上,那些还在燃烧的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袅袅的青烟,在冰冷的月光之下,与浓郁的血腥味,一同弥漫。
我站在那座被缇娜一把火烧掉了大半的山顶木楼废墟之上, 这里,曾是芽采刹权力的象征,如今,却成了我俯瞰这片战后之地的最佳了望台。我遥望到海面的方向, 那里,我们的船队,正如忠诚的卫士,静静地,封锁着整片海域。
莎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边。
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她就那样,如同从月影之中走出的精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我的身旁。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的祭司长袍,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那双如同深渊般幽邃的眼眸,平静地看着我,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恭喜你,张帮主。”她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风中显得格外空灵, “你……比我想象中,更强,也……更狠。”
她口中的“狠”,显然指的是沙滩上那场充满了原始复仇意味的凌迟之刑。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对付畜生,就要用比畜生更狠的法子。”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她问道。
“自然是乘胜追击!” 我转过身,看着她,眼中燃烧着在战火和胜利的催化下,更加炽热的火焰!“我要带领我所有的弟兄和盟友,直捣黄龙!将洪苦讴在整个婆罗洲的所有基地,都连根拔起!彻底摧毁!”
“很好。”莎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 她似乎很满意我这副利刃出鞘的模样。
“在此之前,我会给你我最大的帮助。”她缓缓说道,“这个苏亚甲高地,是芽采刹经营了十多年的老巢,里面,藏着不少东西。”
“明天,你可以根据我给你的地图,好好去他们的军火库、圣陵和芽采刹可能藏宝的地方搜搜。” 她将一卷小小的、用不知名兽皮绘制的、更加精细的要塞内部地图,递到了我的面前。“军火库里,有他从西洋人手中走私来的火药和铅弹。圣陵,是他们伊拉农人的祖灵之地,或许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至于芽采刹本人的宝库,想必能为你的下一次出征,提供充足的军费。”
我看着眼前这个从始至终,都为我们提供了关键帮助的神秘女人,我的心中,涌起了真挚的感激之情。
我朝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莎华小姐。救命之恩,地图之助,我张保仔没齿难忘。”
莎华她坦然地接受了我这一礼。
她看着我,那双幽邃的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莫测的光芒。
“张帮主,不必言谢。”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空灵与平静,“暂时来说,我没有选错人。”
“不过,”她话锋一转,那声音,变得如同万载寒冰,充满了无尽的仇恨,“对你来说, 抓住芽采刹,是报了何直、刘黑仔那些弟兄们的仇。”
“但对我来说,”她看着远处那片深沉的、隐藏着她真正仇敌的黑暗大海,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只是复仇的第二步而已。”
我心中一动,下意识地问道:“那……第一步是什么?”
莎华缓缓地转过头,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深意的、如同狐狸般的笑容。
“第一步?”
“第一步,是把你这条‘过江猛龙’,从那个该死的矿坑里……”
“……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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