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城城堡里面的敌人,在经历了长达三个时辰的、惨烈无比的巷战之后,终于被我们彻底消灭。最后负隅顽抗的几十名“虎王”亲卫,被鲨七带领的弟兄们堵死在了一座军械库内,用数十个火油弹,活活地烧成了焦炭。
然而,当我们浑身浴血地冲入那座本该是巴威最后指挥所的“虎王殿”之时,却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巴威,踪影不见。
“妈的!又让他跑了!”鲨七狠狠地将手中的巨斧劈进一张华丽的虎皮座椅,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
“帮主,”陈添官在巴威的王座之后,发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极其隐蔽的暗道,“他……应该是从这里,逃去了神庙。”
原来如此,事先我已经从多玛鲁的审问知道,虎王殿有暗通绞盘崖的密道,巴威的城堡,果然留好了逃跑的后着。
“不能让他跑了,放虎归山,大纳土纳岛就永无宁日。添官,我们追。”我命令道。
神庙的路, 并非是我们想象中那宽阔的地下甬道。那条暗道,在深入地下数十丈之后,竟连接上了一条天然的、充满了瘴气和未知凶险的地下河!而要抵达那座隐藏在火山心脏地带的神庙,我们必须进入这片危机四伏的原始雨林!
这,是一条极其隐蔽、也极其凶险的行军路线。
我们别无选择,在那些马兰诺族和沙猊族战士的带领下, 乘坐着小型的独木舟,进军雨林。
在这片终年不见天日的雨林中, 黑暗,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也成了巴威那些残余海盗们最好的朋友。他们通过各种我们闻所未闻的隐藏手段,对我们这支孤军深入的队伍,发起了无休无止的袭击。
过程,非常艰险!我们刚刚才划过一片看似平静的水域,水下便会突然窜出数条被他们驯养的、毒性剧烈的海蛇!一名负责划桨的马兰诺族战士,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浑身抽搐,口吐黑沫而死!
一片看似坚实的、由腐叶堆积而成的林间空地,脚下突然塌陷!露出一个布满了削尖了的、淬了剧毒的竹签的死亡陷阱!若非亚猜眼疾手快,一把将身边的兄弟拉开,恐怕早已成了那陷阱之中的第一具尸体!
那些如同鬼魅般的巴威亲卫,用浸透了毒液的吹箭,从我们头顶那遮天蔽日的树冠之上,对我们进行无声的狙杀!他们一击即退,绝不恋战,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一点一点地,消磨着我们的兵力和意志!
在这片属于他们的“主场”之内,我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我们……抵达了最终的目标——绞盘崖!
那是一片被人工开凿出来的、位于山崖顶端的巨大平台!平台之上,赫然矗立着数十个由巨木和精铁打造的、如同远古巨兽般狰狞的巨大绞盘。每一座绞盘之上,都缠绕着数根儿臂粗细的、闪烁着幽暗光泽的巨大铁链!而铁链的另一端,则深深地,没入了下方那片波涛汹涌的恶水湾之中! 这里,便是控制着那张“深海绞索网”的中枢所在! 而在这些绞盘的周围,驻守着的,是巴威麾下最精锐、也最忠诚的近百名“海虎卫”! 他们个个身材精悍,眼神如同丛林中的饿狼,手中拿着锋利的砍刀和猎头矛。一场惨烈到极致的、围绕着这些绞盘的攻防死斗,骤然爆发!
“杀!!” 我没有丝毫的犹豫!在确认了大部分弟兄都已经成功登陆之后,我第一个,拔出双刀,朝着那些同样因为我们的突然出现而陷入震惊的“海虎卫”,猛扑过去!
“为了死去的弟兄!”陈添官、亚猜,鲨七,阮贵及我们那数十名精英战士,同时发出了怒吼!
“海虎卫”的战斗力,确实强悍!在经历了最初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混乱之后,他们竟在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头目嘶声怒吼下,迅速地稳住了阵脚!他们没有溃散,而是极其默契地,三五成群,依托着那些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巨大绞盘,瞬间结成了一个个可以互相拱卫的防御战阵!
我首当其冲,迎面便撞上了三名“海虎卫”!为首那名海盗,手中的猎头矛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一股腥风,直刺我的面门!与此同时,他身旁的两名同伴,则极其默契地,从两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用手中的砍刀,封死了我所有的闪避路线!
我脚下猛地一踏,侧身拧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矛尖!
随即,我手中的双刀,如同两道死亡的闪电,后发而先至!
“嗤啦!”
一刀,精准无比地,割断了那名头目持矛的手腕!
另一刀,则如同毒蛇的獠牙,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狠狠地,刺入了他身旁一名同伴的心窝!
电光火石之间,三人的必杀之局,已然被我破去其二!
剩下的那名“海虎卫”,在看到眼前这如同鬼神般的、完全超出了他认知范围的恐怖景象之后,他那双总是充满了残忍和暴戾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便要后退!
但我,又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然而,敌人的悍不畏死,也远超我们想象!
一名红旗帮的精锐弟兄,在连续格杀了三名“海虎卫”之后,因为力竭,动作稍稍慢了半分,便被四把从不同方向同时刺来的长矛,活活地钉死在了一座巨大的绞盘之上!但他,在临死之前,却依旧死死地抱住了一名敌人的大腿,为身后的同伴,创造了最后的机会!
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正午!
整个绞盘崖,已然化作了一片血海!
我们在付出了近十名弟兄(包括三名红旗帮精锐和数名马来、马兰诺勇士)阵亡的惨痛代价之后,终于将这近百名最精锐的“海虎卫”,尽数斩杀于此!
巴威最引以为傲的水下防御体系,在这一刻,被我们彻底瘫痪!
!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巴威的核心堡垒!他那座用无数白骨和财富堆砌而成的……“虎王殿”!
那并非是隐藏在地下,而是一座……建立在火山半山腰、一片被人工硬生生开凿出来的巨大平台之上的宏伟建筑!
我们沿着一条只有亚猜和被俘的马兰诺向导才知道的、极其隐蔽的丛林小径,如同最矫健的猎豹,快速地穿行! 这条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巨型树木那盘根错节的根系与火山岩石之间,天然形成的一道道狭窄缝隙。我们必须侧着身,收敛起所有的气息,才能勉强通过。
沿途, 巴威布置的“海虎卫”暗哨和巡逻队,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他们隐藏在巨大的树冠之上,或伪装成腐烂的树桩,其隐蔽技巧,甚至连亚猜这个丛林之子都数次险些错过。
但,他们面对的,是陈添官。
在一处被巨大蕨类植物覆盖的隘口,一名藏身于树洞之中的“海虎卫”暗哨,刚刚才将淬了剧毒的吹箭举到嘴边,一道黑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便已无声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陈添官那神出鬼没的双短刀,便已如同毒蛇的獠牙,一把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另一把,则干净利落地,从他后颈的脊椎缝隙之中,狠狠地刺入,再猛地一绞!
那名暗哨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便已浑身抽搐,彻底断了气。
“虎王殿”,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座由巨大的黑色火山岩和最坚韧的婆罗洲铁木混合构筑的、充满了原始与血腥气息的巨大堡垒!
它背靠着火山口那陡峭的内壁,三面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有一条由无数奴隶的骸骨铺就的、宽达百丈的白骨长桥,与我们所在的平台相连。
堡垒的四周, 燃烧着数十个巨大的、永不熄灭的篝火,那跳动的火焰,将周围那终年不散的浓雾,都映照成了一片诡异的血红色。墙壁之上,挂满了各种早已风干的、狰狞的野兽头骨,以及……一颗颗表情痛苦扭曲、用长矛贯穿着的风干人头!
而此刻,在堡垒那巨大的、由整块铁木打造的殿门之前,早已……站满了人!
“海虎”巴威,这位大纳土纳岛的旧主, 此刻正手持着他那柄标志性的、重达百斤的巨大虎头湛金枪,双目赤红,如同一头被逼入了绝境的受伤困兽,死死地盯着我们!
他比我想象中南洋土着都要来得更加高大,岁月在他那张如同被海风和烈日雕刻过的、古铜色的脸上,留下了无数道深深的沟壑。一道狰狞的、从他左边眉角一直延伸到嘴角的陈年刀疤,更是将他整张脸分成了两半,让他那本就充满了暴戾气息的面容,显得愈发凶神恶煞。
他穿一身极其考究、也极其贴身的黑色软甲。那软甲,并非是由普通的牛皮或铁片制成,而是用一种不知名的、巨大的深海巨兽的皮革鞣制而成,上面还残留着如同岩石般粗糙的、天然的颗粒状纹理,在周围篝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幽暗的、如同黑曜石般的光泽。
软甲的边缘,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代表着海浪与猛虎的图腾,胸口的位置,更是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如同婴儿拳头般大小的、不知名的红色宝石,那宝石,仿佛拥有生命般,正在随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他腰间那条宽大的皮带之上,挂着一个由无数细小的、不知是何种生物的指骨串联而成的、充满了原始与血腥气息的奇异挂饰。
而他手中那柄虎头湛金枪,枪头之上狰狞的虎头,并非是简单的雕刻,而是用纯金打造,虎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鸽子蛋大小的、血红色的猫眼石,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一般!
在他身后,是近三百名他最后的、也是最精锐的“血誓者”!
他们,并非普通的海盗,而是洪苦讴麾下狂热的信徒!是真正将灵魂都出卖给了魔鬼的杀戮机器!
他们每一个人,都身穿统一的、用不知名的红色兽皮鞣制而成的贴身软甲,头戴着将整张脸都遮蔽起来的、造型如同恶鬼般的骷髅面甲!他们的身上,更是用暗红色的染料,刺满了与洪苦讴类似的、但却更加简陋和疯狂的血色纹身!
他们的眼神,空洞,麻木,却又燃烧着一种不正常的、如同邪教徒般的狂热火焰!
“张……保……仔!!”巴威看着我,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你……毁了我的一切!今日!我便要用你的头颅,来祭奠我死去的弟兄!!”
“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
那三百名“血誓者”,如同沉默的、红色的潮水,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压抑的低吼,朝着我们,发动了决死的冲锋!
“结阵!!”我厉声喝道!
我红旗帮、马兰诺族、以及马来海盗的勇士们,也立刻结成了数个小型的防御圆阵,与那些悍不畏死的“血誓者”,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一场惨烈到极致的、属于精锐与精锐之间的血腥肉搏,骤然爆发!
“铛!铛!铛!”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当那三百名头戴骷髅面甲的红色死神,与我们精心布置的防御圆阵狠狠地撞在一起的瞬间,我才真正理解,什么叫做“战争机器”!
“铛——!!!!”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瞬间响彻整个平台!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名“血誓者”,竟没有使用任何常规的冲撞战术!他们手中的钩镰枪,如同毒蛇的信子,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我们盾牌的缝隙之下探出!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的身体,而是我们弟兄们的小腿和脚踝!
“啊!”一名站在前排的、身经百战的红旗帮刀盾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挥出第一刀,他的脚踝便已被那冰冷的钩镰死死勾住!他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那坚固的盾阵,瞬间便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缺口!
紧接着,是第二排的短矛!数十根锋利的、淬了剧毒的短矛,如同从地狱中伸出的毒刺,从那被撕开的缺口之中,狠狠地刺入!将那名倒下的弟兄,和他身后试图补位的另一名弟兄,活活地钉死在了地上!
这,便是他们的战法!用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残酷的方式,瓦解你的防御,再将你彻底吞噬!
然而,我们的人,也同样是百战精锐!
“稳住!!”阮贵那如同炸雷般的咆哮,在阵中响起!“盾牌下压!长刀出!给老子……剁了他们的爪子!!”
前排的弟兄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迅速地稳住了阵脚!他们怒吼着,将盾牌的下沿死死地抵在地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地扛住了那如同毒蛇般不断袭来的钩镰!而第二排的弟兄,则将手中的长刀,从盾牌的上沿和缝隙之中奋力刺出!
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最残酷、也最考验双方意志的……绞肉战!
一名“血誓者”,他的手臂被我们弟兄的长刀狠狠地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便染红了他那身诡异的红色皮甲!但,他竟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甚至没有发出一声闷哼!他那双隐藏在骷髅面甲之下的、燃烧着狂热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敌人!他竟不顾那还在流血的手臂,猛地向前一扑,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撞开了面前的盾牌!然后,用他那完好的另一只手,将手中的马来短剑,狠狠地,送入了我方一名弟兄的心窝!
同归于尽!
这,便是他们的信条!
我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看着我那些训练有素的弟兄,在面对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如同疯狗般的打法时,第一次,露出了惊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
“鲨七!阮贵!守住正面!”我发出一声怒吼,“添官!亚猜!护住两翼!”
“我去……宰了那条老狗!”
我不再理会那些如同疯狗般的杂兵,我将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仇恨,都倾泻在了我手中的双刀之上!我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硬生生地,从那混乱的战团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直指那一直稳坐中军、冷眼旁观的……“海虎”巴威!
擒贼先擒王!
“巴威!与我一战!!”我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弟兄,双目赤红,发出一声怒吼!
我将手中的双刀舞动如风,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硬生生地,从那混乱的战团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直指那一直稳坐中军、冷眼旁观的“海虎”巴威!
擒贼先擒王!
“来得好!!”巴威见我冲来,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如同出海的蛟龙,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朝着我当头砸下!
我脚下步法一错,险之又险地避开他那势大力沉的一击!手中的双刀,如同毒蛇吐信,反撩而上!
一场属于两位枭雄的、决定整个大纳土纳岛命运的最终对决,就此展开!
战斗的一开始,我,凭借着更快的速度和更精妙的格斗技巧,一度占尽了上风!
我的双刀,如同两只翻飞的蝴蝶,不断地在他那看似毫无破绽的枪法之中,寻找着机会!每一次出刀,都必然会带起一抹刺目的血花!
短短十数个回合,巴威的身上,便已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都不致命,却也让他狼狈不堪,怒吼连连!
然而,就在我以为,我即将能像解决柯鲁巴那般,轻松地将他斩于马下之时——
异变,陡生!
“吼——!!!!!”
巴威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充满了无边痛苦与疯狂的咆哮!
只见他那古铜色的皮肤之下,一条条暗红色的、如同蚯蚓般的血管,骤然贲张、凸起!他身上的那些血色纹身,在这一刻,竟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妖异的、令人心悸的红光!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一圈!他那双本就充满了暴戾的眼睛,更是瞬间变得赤红如血,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血怒!
这,便是“血誓者”最可怕、也最致命的终极底牌!
“死——!!!!”
进入了“血怒”状态的巴威,其力量和速度,都瞬间暴涨了数倍!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不再有任何的招式和技巧,只剩下最原始、最直接、也最恐怖的劈、砸、扫、刺!
“铛——!!!!”
我用双刀硬接了他一记横扫,只觉得一股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无可匹敌的巨力,从刀身之上疯狂传来!虎口瞬间便被震裂,鲜血淋漓!我整个人更是如同被一头狂奔的巨象正面撞中,不受控制地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十数丈之外的一座巨大绞盘之上,将那坚固的铁木绞盘都撞得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悲鸣!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狂喷而出!
我几乎将要被他逼入绝境!
进入了“血怒”状态的巴威,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变成了一头纯粹的、只知道杀戮和毁灭的野兽!他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半分的理智,只剩下最原始、最疯狂的暴虐!
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没有任何精妙的招式和技巧,只剩下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恐怖的劈、砸、扫、刺!但就是这简单的四招,在他的力量和速度都暴涨了数倍之后,却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足以碾碎一切的死亡之网!
“死——!!!!”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咆哮,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竟以一种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再次朝着我冲了过来!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如同出海的蛟龙,带着撕裂空气的、令人心悸的尖锐呼啸,朝着我刚刚才勉强站稳的头顶,当头砸下!
我不敢再有半分的硬接!我用尽全身力气,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狼狈不堪地朝着一旁滚开!
“轰隆!”
那柄重达百斤的巨大长枪,狠狠地砸在了我刚才所站立的位置!坚硬的、由火山岩铺就的平台地面,竟如同脆弱的豆腐般,被他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深达半尺的巨大坑洞!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这便是“血怒”状态下的巴威!一头真正的人形凶兽!
但我没有放弃!我知道,这种燃烧生命的爆发,绝不可能持久!
我不断地闪避、游走!我不再与他硬拼,而是如耐心的猎手,在他那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寻找着那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机!
战斗,彻底进入了他的节奏!
我,被彻底地压制了!
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一次又一次地,擦着我的身体呼啸而过!每一次,都带起一片刺骨的寒意!有好几次,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锋利的枪刃,已经划破了我身上的衣衫,在我皮肤之上,留下了一道道火辣辣的血痕!
我只能闪!只能躲!只能用我那早已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被锤炼到了极致的战斗本能,去预判他下一次的攻击!
我,如同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碾碎!
然而,就在我几乎要被他那永无止境的疯狂攻势,彻底逼入绝境之时——
机会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吼——!!!”
巴威在又一次势大力沉的横扫,被我以一个极其狼狈的“铁板桥”姿势险之又险地避开之后,他那疯狂的攻势,突然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滞!
他那双赤红如血的、本该只聚焦在我身上的眼睛,竟下意识地,朝着我们身后那片早已化作血肉磨坊的、主战场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看到他麾下那支本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血誓者”军团,此刻,竟在我们红旗帮和南洋盟友那如同钢铁般坚韧的战阵面前,被杀得落花流水!
鲨七正挥舞着手中的开山巨斧,硬生生地,将三名试图从侧翼包抄的“血誓者”,连人带甲,从中劈成了两半!
陈添官如鬼魅般的白衣杀神,正用他那神出鬼没的双刀,一次又一次地,从最刁钻的角度,收割着他那些悍不畏死的“狂信徒”的生命!
我们那些训练有素的战士,阵型,却始终没有半分的溃散!用盾牌,用长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地,将他那些所剩无几的“血誓者”组成的红色潮水,死死地,挡在了原地!
他的“血誓者”他最引以为傲的王牌……竟然被我们击败了!
这完全超出了他预料的景象,如一盆冰冷的寒泉,狠狠地,浇在了他那颗早已被“血怒”火焰彻底点燃的心脏之上!
他的血怒状态, 那股支撑着他进行疯狂爆发的、源于狂热信仰和无边愤怒的精神力量,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致命的凝滞!
“不……不可能……”他那沙哑的喉咙里,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嘶吼!
他高估了自己那燃烧生命换来的状态!更低估了我们这些百战精锐的坚韧!
“死——!!!!”
在亲眼目睹了自己最后的希望,也即将破灭之后,巴威,彻底陷入了最后的疯狂!他不再有任何的保留,将自己体内最后的一丝“血怒”之力,尽数压榨了出来!
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带着他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仇恨,化作一道金色的、足以撕裂一切的死亡闪电,朝着我,发动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绝命一击!
这一击,快到了极致!也充满了破绽!
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发现了他这个因为力尽而产生的、重大的破绽!
我没有再闪避!我将我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我手中的双刀之上!
第一步,下潜!我整个人,如同贴地滑行的猎豹,险之又险地,从那呼啸而至的枪刃之下,一滑而过!
第二步,起身!就在我与他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我手中的双刀,如同两道逆流而上的寒芒,狠狠地,斩向了他那因为过度发力而彻底暴露在我面前的双腿膝关节!
“咔嚓!!”
两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巴威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猛地一僵! 他那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两条早已被我从反方向彻底斩断的、血肉模糊的小腿!
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随即,“扑通”一声, 他那高大的、再也无法支撑的身体,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啊——!!!”
他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也是最不甘的怒吼! 那吼声,不再有之前的半分霸气,只剩下最纯粹的、如同野兽般的痛苦与绝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地放慢。
周围那惨烈的、依旧在进行着血腥绞杀的战场,似乎都已变成了无声的背景。
而我,则早已如同鬼魅般, 在他那因为剧痛而彻底失去所有防御的身体僵直的瞬间,闪到了他的身后!
那两柄陪伴我饮尽了无数敌人鲜血的腰刀,在周围那熊熊燃烧的、充满了邪异气息的篝火映照下,刀身之上,流淌着一层冰冷的、如同月光般的、死亡的光华。
我手中的双刀,交叉一展,毫不留情地,划过了他那粗壮的、青筋贲张的脖颈!
没有丝毫的阻碍。那感觉,甚至不像是在切割人类的血肉和筋骨,更像是用一把烧红了的烙铁,划过一块冰冷的牛油。
“噗嗤!”
一声轻微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却又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响!
一道妖异的、如同喷泉般的血线,从巴威那巨大的脖颈断口之处,冲天而起!
紧接着,一颗硕大的、依旧带着那份属于王者的疯狂与不敢置信表情的头颅,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冲天而起!
在半空之中,翻滚。
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因为“血怒”而变得赤红如血的眼睛里,那狂热的火焰,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
最终,“噗通”一声,重重地落在了数丈之外的、那片早已被鲜血染红的火山岩地面之上,滚了几滚,才终于停下。
那双空洞的、再无半分神采的眼睛,恰好,对着我的方向。
而他那具失去了头颅的、如同小山般的巨大身躯,则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烂泥般,软软地,向前栽倒。
溅起一片冰冷的血花。
“海虎”巴威……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凝固。
整个战场,那原本还喊杀震天、血肉横飞的、如同地狱般的修罗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人,无论是我们红旗帮的弟兄,还是那些悍不畏死的“血誓者”,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具缓缓倒下的、如同山岳般的无头尸体之上。
随即,又缓缓地,移向了那个浑身浴血、手持双刀、如同魔神般站立在尸体之旁的我。
随着巴威的死亡, 这个统治了纳土纳海域近二十年、令无数商船闻风丧胆的海盗团伙,彻底崩溃了。
那些“血誓者”, 那些刚刚还在疯狂地、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般冲击着我们战阵的狂信徒,在看到他们心目中如同神明般的王者, 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被一个比他们更加凶悍的“魔神”当众斩首之后,他们那隐藏在骷髅面甲之下的、眼中的狂热火焰,瞬间熄灭。
那是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彻底的虚无。
支撑着他们进行疯狂战斗的、那股源于狂热信仰和无边愤怒的精神力量,在巴威头颅落地的那一刻,便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和茫然。
他们怔怔地看着巴威那具正在缓缓变冷的尸体,又看了看我,以及我身后那些同样浑身浴血、眼神冰冷、正缓缓地向他们逼近的、我们红旗帮的弟兄们。
他们那早已被“血怒”和药物侵蚀得迟钝不堪的大脑,终于迟钝地,理解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他们的王,死了。
他们的神,塌了。
“当啷……”
一名离我最近的“血誓者”,他手中的钩镰枪,无力地,从他那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在死寂的战场之上显得异常刺耳的声响。
这个声音,如同一个信号。
“当啷!” “哐当!” “当啷啷……”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迅速地,在他们那三百人的阵列之中,蔓延开来!
他们扔掉武器, 摘下了那张狰狞的骷髅面甲,露出一张张同样年轻、却又充满了麻木和绝望的脸。随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般,“噗通”、“噗通”地,跪倒在地,选择了投降。
我没有再看那些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的“血誓者”。
我只是,缓缓地,走到了巴威那具还在不断地向外冒着鲜血的无头尸体旁。
我在亲手击杀了这位纳土纳的旧主之后,也终于成为了这座岛屿,无可争议的新主人!
我缓缓地站起身,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巴威头颅!
“巴威……已死!!”我的声音,沙哑,却如同惊雷,轰然炸响!
“吼——!!!!”
短暂的寂静之后,我们红旗帮、马兰诺族、以及所有盟友的阵中,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山呼海啸般的、充满了无尽狂喜与劫后余生般快感的胜利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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