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莉,给了我一个月。一个月,要在这片浩瀚无垠、线索全无的南洋之上,要找出一个隐藏在迷雾之中的、胆敢同时栽赃艾萨拉联盟、挑衅华商总会、甚至将英国东印度公司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幕后黑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返回海鹰城的航程,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
我只有一种背负着整个联盟命运的、沉甸甸的压力。以及对赫莉那最后一瞥复杂眼神的无尽揣测。
她究竟是信了我,还是只是在履行程序?她,是在给我机会,还是在等待着,一个月后,亲手将我送上断头台?
而缇娜,自离开星洲之后,便一直沉默着。她看着我那紧锁的眉头,看着我那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紧握着的佩刀,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之中,除了担忧,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我知道,她在用她的方式,告诉我——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会陪我,走到最后。
“总长。”周博望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唤醒。“一个月,我们需要马上着手开始调查。”
是啊,从何处着手?出现在听证会的线索,只有那个被茜薇当做“铁证”的、所谓的“幸存者”——水手阿三。以及,那柄被当做“物证”的、刻着“血色巨鲸”图腾的鱼叉。
“先生,”我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个‘阿三’,现在何处?”
“被华商总会的人,‘保护’起来了。”周博望苦笑一声,“据说,是安置在星洲城内,一处极其隐秘的宅院之中,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保护……”,我冷笑,“恐怕,是‘软禁’吧。”
“这个阿三,如果是栽赃的话,他是死死咬定是我们指使的。我看南洋华商总会的陆夫人这次,并非有意陷害总长你。这样的成本太高了。他们是从心底里相信这个阿三的话,然后认定了是我们因为这段时间的摩擦报复他们。”
“那柄鱼叉呢?”
“已被皇家海军,作为‘关键证物’,收走了。”周博望摇了摇头,“想从英国人手里怕是难。这种证物,本来就是为了栽赃故意为之,肯定没什么破绽,就算有,也证明不了谁是真凶。”
线索似乎,都断了。不!还有一处!
“先生!”我猛地抬起头,“事发海域!”
“马六甲海峡中部‘顺风’号沉没的地点!”
“立刻传令招玉桂!”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她亲自带领‘飞燕’支队中,所有最擅长潜水、打捞的弟兄!即刻,赶往事发海域!”
“我给我从那冰冷的海底,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周博望看着我,脸带忧虑,“尽管这不失为一个线索,但是马六甲海峡海涛汹涌,沉船难找。而且,恐怕随着洋流,漂移很远,真的犹如大海捞针。”
我咬牙道:“现在手头的线索就这些,找到阿三,严刑讯问,找到沉船,发现端倪……”
“沉船……,沉船……”
“那不正是差山荷大哥过去营生的生意吗?”缇娜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对啊”,我一拍大腿。“我们赶紧去古晋,找差山荷大哥帮忙。”
“总长!” 周博望打断了我,“差山荷首领远在古晋,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六天。而沉船在马六甲,洋流汹涌,打捞更是耗时耗力。我们等不起!”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阿三’这条线,虽然危险,但最快!我们必须双管齐下,甚至……以‘阿三’为重!”
我明白了周博望的意思。差山荷是我们的“后手”,而“阿三”,才是我们必须拿下的“先手”!
艾萨拉联盟所有的情报网络,如同一个被瞬间激活的巨大蜂巢,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
“影堂”,这个由郑戚坐镇、如今由招玉桂执掌的情报机构,向世人展露了它那足以令人胆寒的獠牙。
第一条线:星洲,“幸存者”阿三。这是最直接、也最危险的一条线。星洲,是华商总会与英国人的地盘,高手如云,戒备森严。
星洲,是华商总会与英国人的地盘,高手如云,戒备森严。
根据“影堂”潜伏在星洲的密探传回的情报,阿三并非被“保护”在什么宅院,而是被押入了南洋华商总会位于“小坡”的一处当铺的地下私牢之中!
那里,明面上是商会存放贵重货物的金库,暗地里却是他们处理“叛徒”和“俘虏”的法外之地!防卫之森严,远超总督府!
想要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接触到那个“关键证人”,难如登天。 但我们别无选择!
三日后的深夜,星洲,“福瑞祥”当铺后院。
月黑风高,连虫鸣都被潮湿的晚风压得喘不过气。
郑戚,这位“影堂”的总教习,双目失明、却能“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刺客大师,静静地站在阴影中。他那柄如同枯枝般的竹杖,轻轻点在潮湿的青石板上,似乎在倾听着地下深处的心跳。
在他身后,是“哑狼”林啸,以及十名“影堂”最精锐的“劫狱小分队”成员。他们身着深黑色的夜行衣,口中衔着短刃,气息与黑暗融为一体。
郑戚的耳朵,微微一动。 “三长两短……是巡逻队的脚步声。”
“林啸,按计划行事。”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林啸点头,如同一只灵猫,无声地翻上墙头,几个起落,已绕过了那两队刚刚交错而过的巡逻队,直扑后院那座伪装成“库房”的私牢入口!
私牢的入口,是一扇厚重的、包着铁皮的柚木大门。门前,两名精壮的护卫,手持朴刀,神情警惕。 林啸犹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贴近了房梁的阴影。
就在此时,那扇柚木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一名身穿锦缎短褂、面容精悍的中年汉子,提着一个食盒,走了出来。
“叶教头,您都守了三天了,换班的兄弟来了,您也歇歇吧。”
“不必。” 一个沉稳、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今晚,我亲自守。你们,守好外面。”
“是,教头!”
那中年汉子刚一转身,林啸动了! 他如同黑色的闪电,从房梁上倒挂而下,手中的短刀,无声地抹向那两名护卫的咽喉!
“噗!噗!噗……”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两名护卫,瞬间毙命!
“什么人?!” 门内,那个人影,反应快到了极致!
他扔掉食盒,不退反进,一记刚猛无匹的“猛虎硬爬山”,双拳直捣林啸的胸口! 林啸被迫收刀,身形在空中强行一扭,落在地上,看清了来人的脸。
昏暗的灯笼下,那张棱角分明、充满了阳刚之气的脸,还留着大清国的发辫。
“你们是谁?居然这么大胆?!”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转为滔天怒火,“好啊!‘顺风’号的血债还没算!你们居然还敢夜闯私牢!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猛地扎下一个“二字钳羊马”,洪拳的起手式,沉稳如山!“今日,有我叶永晃在此,你们休想踏入一步!”(叶永晃,如果读过第二卷的朋友,应该知道,他就是在陈长庚的旗舰上,和主角打了个旗鼓相当,后被俘虏,又被我敬重其武艺而释放的洪拳高手,叶永晃!机缘巧合之下,成为茜薇华商总会的武术教头,也成为茜薇身边重要武力担当。)
“挡我者!死!” 林啸心中默念,他深知时间紧迫,手中短刀化作一道道致命的寒芒,直扑叶永晃周身要害!
“叮!当!锵!” 叶永晃的拳头,竟如同钢铁一般!他不闪不避,用那双包裹着“铁线拳”劲力的手臂,硬生生格挡着林啸那如同鬼魅般的刀背!
林啸越打越心惊! 他的“哑狼”刺杀术,快、准、狠!却全被叶永晃那刚猛、沉稳、防守得滴水不漏的洪拳架势,给死死克制住了!
“滚开!” 叶永晃一声暴喝,抓住林啸一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隙,一记“工字伏虎拳”,拳风呼啸,直砸林啸面门!
林啸瞳孔猛缩,自知不敌,只能狼狈后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根如同枯枝般的竹杖,悄无声息地,点在了叶永晃的拳风之上。
“砰!” 一声闷响! 叶永晃,倒退三步,只觉得一股阴柔而诡异的暗劲,顺着拳头直透手臂,半边身子都为之一麻!
而郑戚,依旧站在原地,双目紧闭,仿佛从未动过。
“你是……?!” 叶永晃惊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瞎子。
“叶师傅,好俊的洪拳。” 郑戚缓缓开口,“可惜,杀气太重,失了本心。”
“装神弄鬼!” 叶永晃压下心中的震惊,再次扑上!“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到底有多强!”
“砰!砰!砰!” 竹杖对铁拳! 郑戚与叶永晃战了个平手! 一个双目失明,凭“听声辨位”,竹杖化作万千棍影,招招不离叶永晃的气门! 一个刚猛无俦,凭“铁桥硬马”,双拳打开一片江山,势要将眼前的一切碾碎!
就在两人激战,林啸则率领“劫狱小分队”与其他蜂拥而至的护卫,在院中杀作一团,场面混乱到极点之时!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不好了!!!”
一个守卫连滚带爬地从私牢深处冲了出来,“证人!证人阿三他……”
“他死了!!!”
“什么?!” 叶永晃的动作,猛地一僵! 郑戚的竹杖也停在了半空。
两人几乎是同时,放弃了对手,闪电般冲向了私牢深处!
当他们踹开那间最严密的牢房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幸存者”阿三,正躺在冰冷的草席上,喉咙,被一刀割断,鲜血,还在“咕咕”地往外冒,显然刚死不久!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与难以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 叶永晃浑身冰凉! 阿三,是在双方激战正酣的时候,被人灭口的!
凶手,抓住了他们所有人(包括叶永晃)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前院的这个空隙,从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通道,潜入了牢房,杀死了阿三!
郑戚那空洞的眼眶,“望”着阿三的尸体,他“听”到了。
他蹲下身,摸了摸阿三那尚未僵硬的手。 阿三的手指,似乎在死前,沾着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刻下了什么。 郑戚用他那粗糙的手指,缓缓描摹着那血迹……
“撤!” 郑戚猛地起身,竹杖一顿,厉声喝道! “叶教头!”
林啸架住了两名护卫,对叶永晃喊道,“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也被利用了!”
叶永晃此刻心乱如麻,他知道,他失职了!
“走!” 郑戚不再恋战,竹杖连点,逼退数人,带着林啸和折损了三四名弟兄的小分队,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叶永晃,没有再追。他看着阿三的尸体,和满院的狼藉,脸色铁青。
返回海鹰城的密船上,气氛凝重到了冰点。
“阿三,死了。”
“但他死前,在地上,用血,画了一个字。”
郑戚摊开了手,他的手心,也沾染了阿三那最后的血迹。 那是一个……歪歪扭扭,却又触目惊心的…… “南。”
“南?!什么意思?” 周博望的手指,在地图上飞快地移动着,“马六甲海峡往南……苏门答腊?爪哇?还是……”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了一片更加混乱、也更加被人遗忘的海域。“婆罗洲东南岸?!”
“阿三”的线索,却彻底断了。
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我们“劫狱”的第二天。一封茜薇亲笔的、措辞严厉的急信,送到了赫莉的案头!
又过了两天。 赫莉的警告信,也随之而来。 信中,这位帝国公主的愤怒,几乎要透过纸背,喷薄而出! 她质问我,证人阿三被灭口,南洋华商总会均指是艾萨拉联盟的人偷袭灭口,她尽管不置可否,但也警告我,若是用“如此卑鄙下作的手段,去刺杀唯一的证人!”的话,举,非但不能洗清我的嫌疑,反而让我“坐实了杀人灭口的罪名!”
“阿三”这条线,不仅全断!更是彻底“反噬”了我们一口! 我们被那个幕后黑手,耍得团团转!
“总长……” 周博望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我的目光,落向了那片波涛汹涌的马六甲海峡。 “是啊……”
“只剩下,‘大海捞针’了。” 我猛地起身:“备船!去古晋!”
“去请,差山荷大哥出马!”
古晋,沙猊族的码头。 当我和缇娜、周博望风尘仆仆地跳下小艇时,差山荷,这位肤色黝黑、眼如鹰隼的沙猊族领袖,早已等在了那里。他看着我凝重的脸色,知道我罕有的亲临古晋,一定有紧要事。
“差山荷大哥。”缇娜开门见山,“我们需要你帮我,在马六甲海峡,找一艘沉船。”
差山荷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知道我们去了星洲,也猜到了我们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马六甲……” 他叼着烟斗,吐出一口浓烟,“那里,是全世界最繁忙的坟场。海流急,暗礁多,能见度低。想在那里找一艘沉船,比在雨林里找一只特定的蚂蚁还难。”
“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将赫莉的一个月期限和盘托出。
差山荷沉默地抽完了烟斗,将烟灰磕在码头的柱子上。 “别人不行,不代表我沙猊族不行。”
他咧嘴一笑,露出了被槟榔染红的牙齿,“我的人,生在海里,死在海里。我们,就是这片海的‘海底鬼’。”
“传令下去!” 他对身后的族人吼道,“召集‘深潜队’!带上所有的‘水肺’(土制潜水钟)和‘探龙索’!跟我去马六甲打捞沉船!”
招玉桂的“飞燕”支队,化作了后勤与护卫舰队,为差山荷那支由十余艘造型古怪、布满各种打捞器械的专业船队,提供着补给和警戒。
差山荷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方圆数十里的海域上大张旗鼓。
他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对海洋的恐怖直觉与专业知识。
他站在旗舰船头,不看罗盘,只看天色、海流的细微变化、甚至海鸟的飞行轨迹。
“总长,” 他指着海图上那个被标记的“遇袭点”,“这里,不是第一事发现场。”
“什么?!” 我大吃一惊。 “阿三的证词,说是在这里遇袭。但这里的洋流,” 他用粗糙的手指划过海图,“是‘回旋流’。如果在这里沉没,残骸和尸体,会集中在五里之内,而不是像你们情报说的那样,‘被冲散’。”
“真正的战场,” 他的手指,坚定地移到了东南方三十里外的一片暗礁区,“在这里!”
“凶手,是故意将‘顺风’号,逼入了这片‘死亡陷阱’!利用暗礁和急流,让商船无法逃脱!然后再展开‘跳帮’屠杀!”
差山荷的判断,精准无误! 在他的指引下,第四天黄昏,“深潜队”的潜海好手,终于在那片暗礁区的海底淤泥中发现了“顺风”号的龙骨残骸!
打捞工作,艰难而又令人作呕。 沉船的损毁程度,远超想象。它几乎是散成了一堆碎片。尸体的腐烂和海洋生物的啃噬,让线索几乎断绝。 招玉桂负责的尸体检查,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大部分船员被虐杀,显示出凶手的残忍和决绝。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天。距离赫莉的期限,只剩下二十天。但这些尸体,并没有提供更多的线索。
“大哥,必须加快!” 我心急如焚。
“别急,总长。” 差山荷依旧冷静,“海底的‘鬼’,总会留下点东西。”
第十一天,一名潜海好手从一截断裂的桅杆淤泥中,挖出了一件“不属于”这艘船的东西。 那是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柄由兽骨打磨,刀身弧度诡异,带着一道深深的血槽。这绝非大清或联盟常见的兵器!
“这是……” 周博望接过弯刀,脸色凝重,“这刀的形制,似乎是……廓尔喀或者爪哇那边的风格?”
“不,” 差山荷拿起弯刀,眯起了眼,“是婆罗洲南岸部落的刀。”
“又是南?” 我似乎抓到了一点头绪。
“马六甲海峡南部,和廖内群岛一带活动的一群海盗。他们的头子叫髦狗哈桑。” 差山荷沉声道,“传闻他的手下,都用这种特制的弯刀。我早年和他的人打过交道,绝不会认错!”
“哈桑?”!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那么,很可能这群海盗参与了这场袭击!
“哈桑……” 我猛地抬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不是问为什么的时候。” 差山荷再次走向海图,“我知道这群鬣狗的习惯了。” 他再次展现了他那航海技术,根据风向和洋流,判断出了偷袭船队最可能的撤退路线。
“他们从这里离开,不会往北,向北英国人多,也不会往西(回马六甲)。他们只会……” 他的手指,再次指向了那个方向——“南!”
“他们会沿着苏门答腊的海岸线,溜回他们的老巢!”
“,无论是不是哈桑的人,我们不能放过这条线索,招玉桂!” 我厉声下令,“‘飞燕’支队,全速前进!沿着差山荷大哥指出的路线,给我追!”
这一次,轮到招玉桂的“飞燕”快船发挥优势了! 她们沿着差山荷标出的路线,全速追猎。
两天后,在一座荒凉的、位于航线上的海岛沙滩上,她们有了发现!
不是活人。 是十几具海盗的尸体! 他们,似乎是在这里休整时,发生了内讧,自相残杀!
“船长!” 斥候从一具尸体上,搜出了一枚紫色的夜蝶袖扣!
招玉桂看着那些尸体,又看了看远处海面上,一艘正在下沉的、被焚毁的中型快船残骸。
“不对……” 招玉桂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不是内讧。这是……灭口!”
“快!找活口!”
终于,在一块礁石后面,她们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海盗!他胸口中刀,被同伴抛弃在了这里!
“飞燕”支队的旗舰船舱内,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那名海盗被的医官用鸦片和麻药吊住了性命,但他失血过多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诡异的笑容,显然是打定了主意求死。
“名字。” 招玉桂坐在他对面,声音冰冷。 海盗眼珠动了动,吐了口血沫,没说话。
招玉桂没有丝毫的怜悯。她从斥候手中,接过了两样东西。
那柄从“顺风”号残骸中打捞上来的、哈桑特有的兽骨弯刀。 “呛”的一声,招玉桂将弯刀插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刀锋离他的鼻子,只有半寸。
海盗的瞳孔,猛地一缩!
另一样是那枚从他同伴尸体上搜出的、“紫色夜蝶”袖扣。 招玉桂将袖扣,轻轻地放在弯刀旁边。
招玉桂缓缓开口,“你们的主子,把你们当成了‘弃子’。”
“先是让你们去杀人,伪造现场;然后,又派人来灭你们的口。你,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那名海盗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我,” 招玉桂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 她指了指桌上的证物,“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老巢在哪?‘你们从哪里出发的?说完,医官会给你最好的药,让你起死回生。”
“二:” 她的声音,骤然转寒!“你不说。我这艘船上,有我们最新研制的‘毒药’,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把你脑子里的秘密,一点点全都吐出来。” 她凑近那海盗的耳朵,如魔鬼般低语: “或者,我更喜欢第三个选择……我把你救活,治好你的伤,然后把你,连同这柄弯刀,一起送给星洲的英国人。告诉他们,你,就是‘顺风’号惨案的唯一活口。你猜,他们会怎么‘审讯’你,来给华商总会一个交代?”
“魔鬼……你……你是魔鬼……” 海盗的意志,在“被灭口”的背叛感、对英国人“审讯”的恐惧、以及招玉桂那精准的心理压迫下,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 这个濒死的海盗,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嘶吼起来:
“是……是哈桑老大干的……”
“我们……我们伪装成巨鲸旗……撞沉了他们……”
“老大说,干完这一票……,就会让我们……加入……加入‘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哪里?!” 招玉桂的刀,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不……不知道具体在哪……” 海盗恐惧地颤抖着,“我们……我们是从婆罗洲南岸出发的……那个地方……他们都叫它……‘极乐’……”
“极乐天堂!!”
果然是哈桑!
招玉桂将“哈桑”、“紫蝶”、“婆罗洲南岸”、“极乐岛”这几个关键词,通过最快的通讯船,传回海鹰城。
海鹰城,作战指挥室。
周博望,正站在巨大的南洋地图前,脸色凝重。来自招玉桂审讯报告。“总长,” 周博望沉声道,“问题来了。哈桑,只是个二流海盗头子,没这个胆子和实力。而‘极乐岛’,在所有公开的航海图上,都不存在。”
“不,它不模糊。” 我指着“婆罗洲南岸”这个词。 “先生,你忘了我们的‘盟友’吗?”
很快,三天后,兰芳公司给我们返回的第二份情报。我扬了扬手中兰芳公司卢氏兄弟给我们搜集到的情报。兴奋地道:“周先生,卢氏兄弟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
“极乐岛。那个海盗临死前提到的极乐岛!”
“位于马六甲海峡与卡里马塔海峡交界处,某座未标记火山岛之上。”
“岛主,雅斯敏,人称‘夜蝶’。波斯与马六甲混血,容貌极美,精通媚术、毒术与南洋巫蛊之术。”
“其麾下,不仅有‘黑鲨’哈桑为首的数千名马来、布吉斯海盗,更‘豢养’着一支,由各国流亡者、叛逃者组成的、装备精良的‘禁卫军’。”
“岛上,设有南洋最大的地下赌场、妓院、奴隶市场以及……一座据说,是用活人头颅,堆砌而成的……” “‘血祭神庙’。
“哈桑,就是极乐岛的护卫!” 我和周博望对视了一眼! “‘顺风’号惨案,就是这个‘极乐岛’的‘岛主夫人’一手策划的!”
“总长,这就对了。” 周博望拿起了一份情报,这份情报,是“影堂”综合了我们在安南、暹罗、巴邻旁等地所有贸易站的零散流言,汇总而成的。 “在我们请求兰芳公司追查‘极乐岛’的同时,这些情报也指向了一个人。”
“我们的情报站,在苏门答腊的奴隶市场、在暹罗的地下赌场、在安南的销赃黑市……都听到了一个共同的代号——‘夜蝶’。”
“传闻中,有一个神秘的女人,掌控着马六甲海峡最隐秘的‘销赃’和‘情报’网络。她的信物,就是一枚‘紫色夜蝶’的饰品。”
“所有人都知道‘夜蝶’,但没人知道她的真名。”
周博望抬起头,将这份情报,与招玉桂的审讯报告,并排放在一起。
“总长,您看。招玉桂在灭口现场,搜到的信物,正是‘紫色夜蝶’袖扣。而兰芳公司的情报,完美印证了极乐岛主雅斯敏……”
“就是顺风号惨案的幕后主使!”
她为何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挑起我们与华商总会、与英国人的战争?还是这背后,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的阴谋?!
“还有十三天,看来我们的要去极乐岛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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