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上,先帝时期老臣,开隋九老之一,忠孝王伍建章,当庭质疑先帝之死,矛头直指新帝杨广弑父篡位。
新帝大怒,当庭拿下伍建章,不顾群臣求情,将伍氏一门灭族,上下三百余口尽数诛杀。
消息传出,天下哗然。
忠孝王伍建章之子,南阳侯伍云召,收到消息之时,朝廷已派下天使,要解除伍云召的兵权,并将其押解入京。
伍云召单人一枪,怒杀天使,接着召集亲信,整顿军队。在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竖起反旗,公开反隋。誓要打进大兴城,为父报仇,为先帝报仇,诛杀弑父夺位的昏君杨广。
消息传到历城的时候,已是二月中旬。秦叔宝依旧在带着秦字营穿州过府,借着寻找皇纲的名义,清理济州治下的匪患。
从上元节后开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秦字营足迹遍布山东多州,贼人闻风丧胆。彻底坐实了“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的名号,所过之处,无坚不摧。山东匪患为之一清。
更绝的是,因为将作恶多端的山匪就地击毙,不染血腥的匪众则送入各地监牢,短期羁押后还是清白之身。
有靠山王手令开路,秦叔宝行事无人能挡,加之处事公正,铁面无私。不只是各地州县官员赞赏不已。就连江湖上的好汉,也只是责怪他不讲情面,却无人能指责他不该剿匪。
最让秦叔宝舒心的是,剿了几个勾结地方官府为恶众多的山寨,以及干脆就是本地势力养的白手套,居然又凑齐一份皇纲。
又喜又惊之余,将新凑齐的皇纲送回登州靠山王府,又将地方官员行为不端的证据分别给山东节度使府和靠山王府送了一份。余下的财宝,除了救助百姓,就是归属秦字营弟兄。
这一次,秦字营人人有功。不只是缴获,后面还有一份上面发下来的赏银。有秦叔宝坐镇,也不用担心赏银被上官私吞,可谓是一份辛苦两份收获。
私下里,秦字营官兵大多已决定此生追随秦叔宝,不只是感其仁慈,更念其公平治军和每战当先的担当。在秦叔宝统领下,他们感觉自己被当作人来尊重,所行之事亦有一种重新做人的畅快。
二月底,秦字营回归济州。不只是秦叔宝要关注南阳战事,无暇他顾。更重要的是十万两皇纲失而复得之事,已经传遍山东。卢芳、薛亮,唐璧三人亦有调兵之权,见秦叔宝尝到了甜头,果断派出大队人马剿匪。
既能练兵,又有政绩,还有一份收获,可谓是一举三得。如此好事,当然不能让秦字营独享。
于是,秦叔宝和麾下秦字营,就被调回济州休整。
此时,朝廷大军早已兵临南阳。
伍云召起兵,虽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但新年大朝会刚刚过去,新帝正好拿伍云召立威。于是派出上柱国韩擒虎挂帅,领军十万平定南阳。
初战时,韩擒虎有意留手,仅派出部将单挑,不料伍云召神勇,连斩隋军十二员大将,威慑敌胆。
但南阳一地兵微将寡,且历来就为兵家要地,四面通透。一旦迁延日久,必将陷入重重包围。
伍云召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错过了最佳的突围时间。
等到他发觉不对,欲要强行冲破面前的韩擒虎大军时,却遇到了那个男人。
任凭伍云召手中亮银枪将家传枪法使得如蛟龙狂舞,几有翻江倒海之势,面对宇文成都臻至化境、神妙无方的凤翅镏金镋,依旧无能为力,败下阵来。
伍云召突围无果,亲自断后,带人退回城中,死守城池。
朝廷大军将城池团团围住。韩擒虎爱惜将士,并不强攻,只是每日例行攻打,保持压力,等待城内守军断粮崩溃。
变故,出现在围城近一个月后。
四月中旬,伍云召再次突围,依旧是老对手宇文成都。
这一次,伍云召且战且退,掩护亲兵突围,又下令城中守军投降,牵扯隋军精力。宇文成都追击途中,遇到两个高手阻截,四人激战半日,依旧不分胜负。
待宇文成都被韩擒虎以城中动乱、需要镇压为由召回,伍云召就此逃脱,不知所踪。
两个月后,二世皇帝杨广,下令迁都洛阳。并令麻叔谋主持开掘运河事宜。
迁都乃是关系到国本的大事,靠山王杨林当然要全力辅佐。
等他回归登州之时,已是大业元年九月了。
......
四月底,历城。
山东境内,一片海晏河清。任凭南阳大战,也丝毫不受影响。
秦家小院内,叔侄两个安坐品茶。
程咬金...在跟着秦蓉识字。只因为,秦真传给他的武功,看~不~懂。
为这事,程咬金没少被程母追着打。只好老老实实地学字。
“小叔,这位南阳侯,怎会败得这么快?”
这已经不是叔侄两个第一次讨论战事。秦真索性也就当做闲聊。
“叔宝啊,你得杨林真传,依你看,伍云召为什么败得这么快?”
“我觉得,南阳侯...好吧,还是称呼伍云召。”
“伍云召会败,不考虑政治因素,单从军事上分析,他的战略就出了问题。”
“哦?详细说说。”
“南阳之地,素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可这块地方,向外进攻自然是四通八达,北上中原、西进关中、东可沿江而下,南可雄踞荆楚。但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南阳不适合作为根据地。”
“汉光武帝不也是以南阳起家的么。”
“不一样,汉光武帝确是南阳起家,可其兄长刘演死后,汉光武帝远走河北,得河北大族支持,南下中原,从南阳之地四面出击,方才有了称霸天下的资本。”
“侄儿的意思是,南阳可以作为军事前沿,却不适合作为根据地。因为要发挥南阳的地理优势,首要就是战略纵深。否则,南阳很容易陷入被四面八方围困的局面。”
秦叔宝越说越激动。
“南阳可以四面出击,同样也可以被四面合围。如今大隋正当兴盛,南阳孤掌难鸣。从一开始,要么倾尽全力,孤注一掷,直取大兴。要么南下荆楚,转入南陈故地,蛰伏待机,或可有一线生机。”
“这就涉及到政治问题了吧。”秦真也坐直了身子。难不成,这个便宜侄儿不只有将帅之资,还有领袖之风。
“不错。伍云召起兵,打出为报父仇的旗号无可厚非。可他既然牵扯上了先帝之死,那就该打上废太子或者先帝某位皇子的名号,引起皇室内乱。若能引得各地人心思变,欲要从龙,起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方才有微弱的报仇可能。”
“这不可能。杨广是太子,他上位名正言顺。即使打上皇子的名号,也无法动摇大局。何况乱世刚结束不过几十年,天下人心思定。”
“我都知道。可侄儿不想再等了。”
“为什么?”
“原本,我亦不愿兴兵,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可是年初在各州剿匪,我才发现,在这大隋的天下,早已暗流涌动,千疮百孔。如今伍云召起兵,朝堂不宁,天下人的心中,也难免生出疑虑。”
“人心一变,天下难安。”秦叔宝眼眸幽深,似看到未来战火连天的局面。
“看来,咱们秦家要出一位皇帝了?”
“不!我若起兵,一为报仇,二为扫清世间污浊。若是朝廷兴盛,我绝不会主动挑起战争。除非......天下大乱...”
谈到起兵,秦真神色肃穆,散发出杀伐之势,似能洞穿人心的目光直刺侄儿的心湖。
“天下大乱,又怎么样?你扫清世间污浊,就是天然的皇帝。你不坐,难不成找一个所谓的明主,伏低做小么?”
秦叔宝坚定不移。“若是真有明主现世,助他也未尝不可。”
感受着侄儿越发坚定的意志,秦真决定,再加一把火。
“明主?那若是这位明主,行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之事,我们秦氏一门就此灭亡,你也无怨无悔么?”
问出这话的时候,秦真已经运起通窍境气势,杀戮意境全力释放,死死压迫着秦叔宝的心神。
“我......侄儿,会反抗到底。”
“哼,好好想想吧。”
高涨的气势一放即收,秦真铁青着脸,抓起桌上的茶壶一饮而尽。转卷起每日必阅的医书,离开了小院。
留下秦叔宝一人,定定地看着面前泛起涟漪的茶杯,陷入沉思。
心中因放下私仇而生根发芽的大义,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
半个时辰过后,秦叔宝依旧坐在原地不动。
专心学字的程咬金,被忧心忡忡的老师“秦蓉”拉着一起上前。
“叔宝啊,怎么回事?小叔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见心上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秦蓉”也忍不住了。
“秦大哥,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我和程大哥帮你参谋参谋。”
“对啊,有什么别一个人闷着,会出问题的。”
两人一唱一和,终于唤醒了秦叔宝。
他苦着脸,将刚才的一番对话细细讲述。
“蓉蓉,咬金,我不明白,小叔为什么就突然生气了?”
“嗨,我当是什么呢,就这么简单。”
“咬金,你知道?”
“当然。小叔说的什么飞鸟、狡兔啦,我是没有明白。可我知道,小叔肯定是生气你居然把自己和秦家的命交到别人手上。什么明主暗主的,我只信你。”
“是吗?蓉蓉,你怎么看?”
咬金的话,确实让秦叔宝有所思考。但他总觉得,似乎仍未说到关键。
“秦蓉”生父李浑毕竟身居高位,本人也饱读诗书,想得更多,看得更远。但这一次事关重大,她也是思虑良久。直到程咬金都等得不耐烦了,方才道出心中所想。
“秦大哥,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心目中的明主,是什么样的?”
“嗯...我想,他应该是仁慈的,爱民如子的。”
“那你说,先帝结束乱世,统一山河,他是不是明主?”
“是。”秦叔宝有心说不,却拗不过心中的信念,也不愿作违心之论。
“既然先帝是明主,何以他刚驾崩,南阳侯就兴兵造反?”
“这...”秦叔宝吞吞吐吐,“或许是,忠孝王他...嗯...太过......刚...烈。”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就连先帝这样的雄主,都无法左右身后之事。你又怎么知道,未来你所谓的明主,就终身是明主?”
“更何况,什么是明主?始皇帝够明主了吧,大秦二世而亡。汉武帝够明主吧,结果晚年巫蛊之乱,太子身死,皇后自尽,幼主即位,几生动乱。蜀汉昭烈皇帝是不是明主,还不是夷陵一把大火,葬送国运。”
最后,“秦蓉”语重心长地总结道:“所谓明主,从无一个明确的标准,更无法保证永远英明神武。因此,与其将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还不如啸聚山林,自由自在。”
秦叔宝内心天人交战。
私仇、大义、百姓、忠君、明主、传承,在他的心湖碰撞,搅得他思绪混乱,神色恍惚。
“所以,蓉蓉你也反对,将来择一明主而投的想法么?”
“我也不知道。”
“秦蓉”想起自己的父亲,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真麻烦,要我说,叔宝你既然立志扫清世间污浊,那你不就是...那什么...明主?”
“嗯?”
秦叔宝一愣,“秦蓉”也愣了一下。
房内观看医书,推演武学的秦真,也是一怔。
果然,不愧是第一福将程咬金,就是通透。
“对啊,秦大哥你立志扫清世间污浊,你就是明主啊。”
“秦蓉”喜极而泣,“没错,纵观历史上所有的雄主,所思所想、所行所为,也不过是扫清世间污浊。”
“所以?小叔的意思是,我们自己干,我做明主?”
“嗨~想那么多干嘛。不懂就直接问呗。小叔还能把你吃了?大不了挨一顿打呗。”
“好啊,咬金。你是不是就想看我被打。正好,今天我有时间,来试一试你的斧法练得怎么样了?”
被程咬金一番插科打诨,秦叔宝也暂时压下杂念,拉着程咬金就去空地上,拿起兵器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不多时,只会三斧半的程咬金,就被打倒在地,目光呆滞地看向天空。
秦叔宝顺势坐下,两兄弟并排躺在地上,看着蔚蓝的天空,思绪随着白云飘飞,渐至无知无觉之境。
俗称——
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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