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保李万武功最高，发起第一波进攻。
即使秦真力竭，李万依然不敢大意，策马挺枪，奋力刺出。
大刀斜斫而上，抵住疾刺而来的长枪。
李万手腕一抖，一刺即收，毫不恋战，拍马便走。
虽未建功，也试探出筋疲力尽的秦真的底细，已无力瞬杀太保一级的高手。
蛇身绞杀之缝隙保持不动，四太保李祥紧随其后。
五太保高明、六太保高亮、七太保苏明亦蓄势待发。
就连组成蛇身的隋军士卒，见到三太保李万英勇的表现，也不由轻松些许。
很快，四太保李祥刺出一枪，却反被秦真击退，遁入蛇身。
轮到五太保高明出战时，秦真疲态一转，主动出击，踏步上前奋力一刀，高明的枪势还未达到巅峰，就被迫收枪变招。
秦真乘胜追击，大刀旋转不休，一招风火轮，劈断高明横枪格挡的长枪，差点将高明劈下马背。
不料飞来横祸，观战的杨林射出一箭打断攻势，救下高明。大刀经此一震，从秦真手中脱落，所幸反应迅速，快步抓回。
高明走后，秦真落回原地，气喘吁吁。
高亮和苏明视线交汇，发现对方皆是志在必得之意。
此一战，只要完成击杀秦真的壮举，势必能在十三太保中更进一步。加上为杨林洗清前次被俘的耻辱，在杨林心中的地位也会不一样。不说承继靠山王府底蕴，加官进爵、神兵宝马不在话下。
高亮一夹马腹，使出枪法中最快最强的绝招，借助马力砸向秦真。
此时不只各位太保关注，就连隋军也不由放松下来，观赏秦真的落幕。
就连杨林也不由松弛些许，手中宝弓搭着的箭矢，缓缓收回。
变故，陡生！！
高亮马蹄声渐近，枪尖的寒芒在秦真瞳孔之中不断放大。
一道刀光闪过，高亮毫无所察，只觉天旋地转。脑海最后的画面，定格在返身冲出的战马和地上熟悉的无头身躯，及其身侧的断枪。
杨林始料未及！
秦真出刀斩杀高亮，夺马反攻，就在一瞬。
早在三太保李万出击前，蛇身包围的空地就扩大至直径五丈有余。
如今秦真突然策马冲出，长蛇阵看戏的士卒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冲而过。
苏明反应最快，挺身而出，抬枪便刺。
随手一劈，苏明倒飞而退，完全无法阻挡秦真前进的脚步。
杨林怒吼一声，挥棒便打。
“叮”一声脆响，大刀架住了砸下的囚龙棒。
近在咫尺的杨林，却在疲惫的秦真脸上，看到其嘴角不该存在的笑意。
吼——
一声大吼，虎啸山林，声波直击吞没杨林，令其瞬间呆滞 。
秦真甚至不需要动用隐藏的肉身力量，聚起残存的真元，轻轻一格，杨林手臂虚不受力，水火囚龙棒脱手而出，砸落在地。
这一落，不仅是囚龙棒的落地，隋军的士气也被落到了地底。
四大太保正要上前，秦真大刀已经抵住杨林脖颈。
杨林身穿宝甲，但甲胄毕竟不是一体，喉咙位置的防护始终是一个弱点。何况以秦真表现出来的力量，没人怀疑秦真无法击穿宝甲，取走杨林的性命。
寒光刺骨，杨林立刻惊醒。
事实上，水火囚龙棒脱手飞出的瞬间，杨林已经苏醒。奈何为时已晚，性命已操于人手。
秦真喘着粗气，将杨林拉下坐骑，环视将自己团团包围的隋军和四个太保，哂然一笑。
“我输了。”杨林慨然长叹，“来吧！”
数息过去，脖颈的寒光依旧，杨林睁开双目，看向秦真，似是不解，又夹杂着愤怒。
“叔宝有意放你两次报恩，我自不会阻拦。”
杨林冷笑。
“你还敢放老夫回去？这一次你已经倾尽全力，筋疲力竭。若让老夫回去调集人马，你必死无疑。何况你愿意放，瓦岗军上下如何会认同。”
四太保看得分明，义父此举看似激将，实则求死。
一旦靠山王身死，朝廷势必大军压境。为了覆灭瓦岗，杨林已豁出性命。
对于瓦岗而言，一个不守承诺的首领必定难以服众。一旦秦叔宝为了未来的危机杀掉杨林，私仇得报，也注定他无缘瓦岗首领大位。
秦真冷笑不语，关于杨林的性命，瓦岗高层早已达成共识，但他不必解释。
杨林性命不保，四个太保投鼠忌器，不敢进攻。一时间，长蛇阵内，陷入了沉默。
瓦岗城上，秦真虎啸之声传出，徐茂公立即下令打开城门，全军出击。
众将分两路出击。秦叔宝、程咬金、翟让武功最高，率两千军破阵，奠定胜局。樊虎和单冰冰率领最后的一千五百瓦岗军，直冲隋军留在阵外的大军。
杨林留在阵外的隋军本就不过万余，还缺乏大将统领。先前一字长蛇阵战力不足，又抽调一半大军入阵。
如今留在城外的军队堪堪五千，樊虎和单冰冰身先士卒，猛虎扑食般冲入大军防线。仅有的几个千夫长组织军队反击，被樊虎和单冰冰轻易击杀，瓦岗军随后掩杀。
隋军士卒奋勇反击，却收效甚微，战败只是时间问题。
一字长蛇阵内的四位太保，很快收到瓦岗全军出击的汇报。
杨林被擒，军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四位太保，调动一字长蛇阵御敌，四人责无旁贷。
四人很清楚，义父杨林的性命或许无忧。但他们四人和这些将士的性命，就难说了。
秦真刀下的杨林，何尝不知四位义子的顾虑。
“你们指挥阵法运行，尽可能抵御敌军，若是不幸阵破，自行撤退即可。”
四位太保面面相觑，齐齐下马朝着义父杨林叩拜，转身离去。
长蛇阵杀招蛇身绞杀迅速扩大范围，应对来袭的瓦岗军。
大阵中心，只留下秦真和杨林两人。
见人都走了，秦真也放下大刀，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盾牌碎片，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真没有劝降，也没有尝试打探朝政隐秘。
杨林同样没有尝试招安，他更清楚自己保住性命，靠得就是靠山王的名号。
双方都很清楚，再见之日定是不死不休。
在世人看来，他杨林是大隋的靠山。
但此刻的杨林看来，大隋才是他杨林的靠山。
世事之妙，不外如是。
四位太保一边发令展开阵法，一边低声讨论出路。
三太保李万当仁不让：“为兄醉心武学，这一字长蛇阵博大精深，诸位兄弟可曾研习精熟？”
四太保李祥、五太保高明、七太保苏明面色惨白，无言以对。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那怎么办？秦叔宝的武功你们都知道，还有那个劫皇纲、使大斧的黑汉子程咬金，没有大阵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三哥，秦叔宝有言在先，义父应当性命无忧。兵士们也可以加入瓦岗军。如今真正危险的，反而是我们兄弟。”
李祥急了。“那七弟，你说该怎么办？”
苏明的眼神，隐晦地和五太保高明交汇，瞬间达成默契。
“为今之计，三十六计——走为上。”
短短三个字，苏明却好似背负着千钧重担，一字一顿地吐出。
高明沉默。
李祥欲言又止。
最终，三人的目光聚焦在三太保李万脸上。
李万长叹一声，已是明白一切。
“诸位兄弟，你们走吧，为兄殿后。若是将来你们还能见到义父，就说我没有辜负他的教导。还有...为兄的家眷......”
三人默然。李万此去，生还的几率近乎为零。
他们敬佩这种勇气，却没有勇气和三哥李万赴死。
李万哑然一笑，作出最后安排。
“听好，等会你们躲到阵法最后面，一旦我军和瓦岗军交上手，立刻离开，不要回头。”
“下山之后，直奔军营，让大哥二哥迅速撤退，绝不可迁延。”
“明白么？”
至此，李万已是声色俱厉。
李祥和苏明依然沉默。
最终，还是高明出声，应下了李万的叮嘱。
交代完后事，李万一夹马腹，挺枪而行。背影决绝，连大日也似投下惋惜的目光，为其送行。
说来很久，但实际上瓦岗军速度很快。
尤其是心急如焚的秦叔宝和程咬金，亲率八百骑兵冲阵，翟让统领步兵在后。
李万还没有完全展开阵法，二将已经劈波斩浪，狠狠贯入一字长蛇阵的蛇身。
秦叔宝双锏翻飞，如猛虎出山，触之即死。
程咬金大斧张扬，似天降苍鹰，横扫无敌。
二人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身后的瓦岗军奋勇冲杀，紧跟着两位将军扩大战果。
全盛时期的一字长蛇阵之蛇身绞杀，面对区区八百骑兵冲阵，根本不放在眼里。
奈何半日大战，隋军士气已泄。如今阵中战斗力，仅剩一千盾兵、六千刀兵，重新拿起武器、短兵相接的四千弓箭手，以及不足一千的骑兵。且人人惊惧，战意大损。
程咬金横冲直撞，秦叔宝扩大战果。
短短两刻钟，二人已经将一字长蛇阵搅乱，隋军彻底崩溃。尤其是杨林被生擒，三位太保不见踪影的消息传开，太多隋军丧失斗志，双目无神，丢掉武器，颓然坐倒在地。
大势滚滚，浩浩荡荡，不以人的意志为主导。
即使有个别死忠大隋的军士不愿投降，面对瓦岗骑兵的冲锋，也翻不起多半点风浪。
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在四散而逃的隋军浪潮中，一匹快马逆流而上，直冲秦叔宝而去。
程咬金看到来人，当即就要上去结果了对方，却被秦叔宝所阻。
不以为意的程咬金，继续带人冲杀，搅乱大阵，寻找秦真所在的位置。
秦叔宝驱动黄骠马，迎上隋将。
二人相隔三丈而立，神色复杂，秦叔宝欲言又止。
“十三弟，送为兄一程吧。”
生死关头，李万心灵澄澈，此时他已不愿理会过去的恩恩怨怨。
“三哥，你走吧。从此隐姓埋名，不要再上战场了。”秦叔宝思虑片刻，劝解道。
李万大笑，似在回忆生命中美好的过往。
“多谢十三弟美意了。为兄深受义父大恩，先帝亲封三太保之名，值此关头，岂能苟活？”
秦叔宝默然，他懂李万。
“靠山王杨林座下，大隋三太保李万，请赐教！”
“瓦岗军左都督秦叔宝，请赐教。”
两人目光交汇，尽是坦然。
李万冲杀上前，一杆长枪上下翻飞，疾如风、烈如火，声势不凡。
秦叔宝双锏交错，阴阳互济，变化无穷。
良久......风止，火熄。
七七四十九招后，李万毕生所学枪法用完，在生死之际悟出第五十招，最终仰天长啸三声，溘然长逝。
安排人厚葬李万，秦叔宝跟随瓦岗军士卒的指引，直奔秦真所在。
不多时，看到安然坐在地上的秦真，以及一旁失魂落魄的杨林，和围着杨林转圈的程咬金，秦叔宝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见秦叔宝到来，程咬金嘿嘿一笑，跨上坐骑，正襟危坐。
“小叔！！”
秦叔宝看到战场的惨状，又看到浑身血红、沾满不明物质、无力起身的秦真，潸然泪下，跪倒在地。
“别哭。这不是好好的么。”
秦真轻笑一声，打散诡异的气氛。
“叔宝，还不是安心的时候。立刻按计划行动。”
“是，小叔。”
秦叔宝领命而去，程咬金紧随其后。
待两人走后，秦真起身带上杨林，走出战场，寻了一处峰头，观赏西斜的红日。
“等战斗结束，我就放你走。”
“多谢。”杨林落败亦不失风度，坦然将性命交托给秦真。
“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听说过，慈航静斋？”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还真有啊。”秦真轻笑，“我听说先帝幼年，曾在佛寺安身。慈航静斋身为佛门代表之一，不知与大隋关系如何？”
“无可奉告。”
秦真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当着杨林的面就开始恢复真元。很快，秦真就借助恢复少许的真元，将全身污垢清除殆尽，就是破碎的衣衫无能为力，依旧丝丝缕缕，随风飘荡。
两个时辰后，山下传来战报。
瓦岗军全军出击，与单雄信里应外合，大破三万隋军，追击十里，大获全胜。
美中不足的是，大太保卢芳和二太保薛亮提前得到消息，带着军中精锐，先行离去。瓦岗兵力不足，无法继续追击。
半月后，五座县城失而复得。瓦岗势力范围扩展到整个博州，州城外九座县城尽皆归属瓦岗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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