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仁基与裴元庆父子交心之际,李建成大军亦在南下途中安营扎寨。
帅帐之中,身穿战甲的李家叔侄三人皆在。
李元吉一身赤甲、神色阴郁,看向主位上紫金宝甲罩身的大哥李建成。
“大哥,我等为何要听那裴仁基调遣,他有什么资格发号施令?!”
砰——
李建成一拍桌子,怒目而视。
“哼!三弟,平日你如何狂妄,我都可以当做不知。可如今是什么时候?此番剿灭叛军,全天下都在看着!你说魏文通传一道圣旨,为什么要带十万大军?现在,他又为何在接掌雁门关防务后,把持黄河渡口?”
“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李元吉不是笨蛋,被大哥一骂,立即醒悟。
“你是说,只要我们稍有异动,魏文通会......?”
“算你还没糊涂!当年我们全家出长安,昏君亲身衔尾追杀。若不是那秦叔宝突然杀出,爹早已将昏君引向单雄忠的队伍,届时没了二贤庄把持绿林,山西绿林就是我李家囊中之物。”
“可爹后来不是暗箭射死了单雄忠么?单家主脉搬走后,山西绿林依旧归入我李家。”
李建成强压怒气。
“二叔,还是您来解释吧。”
闭目养神的李神通眯起双眼,兄弟俩这一番表演根本瞒不住从小看着两人长大的李神通,但他还是颇为受用。
不像李世民自有传承,连家传武学也未曾研习。而李秀宁身为女子,又注定无法传承家传绝技。
“元吉,若是按照正常发展,昏君杀了单雄忠,我们李家就能以助其报仇为由,将二贤庄收入麾下。借助单家在绿林中的威望,积蓄力量会快许多。”
“强杀单雄忠的后果,已经显现。如今,单雄信起势,必定视我李家为仇敌。以对方如今在生民军中的地位,无疑会影响生民军对我李家的态度。”
李元吉想了想,点头认可。
“可为什么?粮道如此重要,裴仁基不会不知。又怎会将此命脉交于我军?”
“这一点,临行前大哥有过交代。他说大隋此番发兵,明面上是剿灭河北反贼,实则是为了让生民军进一步壮大,引起各地世家的警惕,促成天下共击之的局面。”
“好吧~好吧~玩心眼不是我擅长的。那这一战,我军怎么打?诈败么?”
李建成冷哼一声。
“对面是单雄信,我们没有选择,必须要战,还要大胜!否则不说性命难保,就算侥幸回到太原,也一定会被世民骑在头上。”
“国公和家主之位,只能是我的。”
......
大军行进,七日即到巨鹿境内。
城中的单雄信早已收到消息。如今五万大军分散,以巨鹿、广宗为核心,成犄角之势。
巨鹿,本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可这一次,隋军似乎故意放松警惕,大军一触即走,等着生民军来攻。
单雄信思虑之余,罗士信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他只知道,又有架打了。
“大帅,打吧。”
程咬金自然知道单雄信和李家的仇恨,亦是出声赞同。
“以大军速度推算,明日,李建成应当会到达城外。今夜你们领军出城,在城外埋伏。明日敌军一到,我会先行杀出,直取中军。你们随后杀入,切记不要恋战,杀散敌军为先。”
罗士信和程咬金领命而去。
单雄信长叹一声,抬头遥望故乡,心中信念愈发坚定。
......
城外,李建成已然知晓裴元庆和姜松在后方压阵,更是不敢有半分大意。战甲不离身不过常态,更是于夜间亲自巡视大营,甚至为严肃军纪,杖责了违背军法的李姓子弟。
一时间,全军整肃。
六月十四,晴。
未时,密密麻麻的人潮从地平线涌起。大军在五里外停住脚步,旌旗猎猎,杀机直冲天空,覆压全城。
连战连胜的李建成麾下大军,吸收河北义军青壮,早已从四万扩充到九万。
正是自恃优势在我,李建成才会将大军带至巨鹿城下,正面挑战。
叫阵半个时辰,城中始终无动于衷。李建成只得下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城头上,单雄信亲眼看着敌军搭起营帐,挖掘土灶,伐木取火,建造寨墙。
吱呀~
城门开了。
单雄信身披大日赤金甲,手提金钉枣阳槊,座下闪电乌龙驹,率先冲杀而出,一骑绝尘。身后五千骑兵紧紧跟上。
李建成留下的观察哨看到城门打开的那一刻,就迅速吹响号角,宣告敌袭。
但大军人困马乏,偏偏又是刚休息片刻、渴望休息更多的状态,单雄信冲进大军之时,本负责警戒的李家骑兵才堪堪上马。
单雄信目标明确,毫不犹豫,扫清障碍,直冲军中最伟岸的营帐和最神骏的宝马存放地而去。
如今的天下,天宝将军宇文成都之下,单雄信亦位列第一梯队的猛将。又岂是寻常士卒所能抵挡?
何况家族大军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誓死保护主将。这一点,胜仗之时主将会愈发凸显勇猛,可战败之时,反而会影响军中应对。
单雄信冲锋之时,各级将领的第一反应是先救主将。哪怕是原本负责保卫大营的骑兵亦是如此。
生民军五千骑兵来势汹汹,跟随单雄信身后撞进李家军大营。
一时间,李家军大营人仰马翻,后续加入的义军青壮纷纷不听指挥,趁机出逃。
偶有将领试图约束大军,力挽狂澜,亦被训练有素、身怀武艺的生民军围殴而死。
李家叔侄三人着实没有料到生民军打仗如此狂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李元吉怒吼一声,就要整军备战。
不料刚走出帅帐,就差点被混乱中双目猩红的青壮冲散,踏于脚下而亡。
盛怒下的李元吉挥刀砍死数人,大呼“不要乱”、“听从号令、“逃散者斩首”之言。若不是亲兵舍命相救,早已被杀红眼的败军卷走。
单雄信远远看到这一幕,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策马冲杀而来。
李建成正欲再战,却见远处又冲出一支伏兵,为首之人威猛无比,身高九尺、重甲护身,丈许镔铁长棍扫过,瞬间就是十数人倒地不起。
大惊之余,李建成将李元吉拉上马背,在亲兵的护送下杀出一条血路而走。
李神通亦要上马撤退,却被震怒的单雄信于两百步外一箭射死坐骑,错失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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