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半,我刚刷完牙,嘴里还泡沫没吐干净,系统就蹦出来了。
【利息对象评估提醒:
002 号:吴家。】
界面很简单,像个冷冰冰的表格:
过去十年重大事件:
【儿童重症一例,长期后遗症;
农作物受灾两次;
外出务工欠薪一次。】
当前状态:
【负债:约 7.8 万;
资产:老宅一栋,无稳定现金流。】
风险备注:
【本年度农村金融支持名额紧张,吴家近期贷款申请失败概率:76%。】
最下面一行小字:
【建议宿主考虑将部分“个人气运”或“村源气运”调配至 002 号,以平衡历史损失。】
我看着那行“个人气运”三个字,脑袋里只剩一句话:
——终于轮到我倒霉了?
我妈在厨房喊:“林宴!再不吃饭,豆浆结皮了!”
我一边拿毛巾胡乱擦嘴,一边在心里对系统说:“你等一下,我先喝口豆浆,人生总得有点顺序。”
【系统提示:本次评估为建议性质,宿主可暂不操作。】
“那你别挂红色感叹号行吗?”我翻了个白眼,“红色看着很糟心。”
【红色代表优先级较高。】
“你有时候还真像我大学里那个教务系统。”我把手机丢在桌上,“动不动给你推一个‘待处理事项’,不处理它就一直闪。”
我爸抬头看我:“你跟谁说话?”
“跟我人生的 bug 说。”我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他只当我又在讲大学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哼了一声:“吃完快去帮小杏搬货。你在村里的这几天,总算能干点实事。”
“我等下先去一趟吴家。”我说。
桌上安静了一瞬。
我妈从厨房探出头:“你怎么想起去他们家?”
“前两天在村委会门口听人说,他们又去镇上跑贷款。”我含糊了半句,“看看情况。”
我爸叹了口气:“那家确实够难。谁也没想到,一个烧就把娃烧成那样。”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回十几年前的画面——
夏天,村里停电,小孩发高烧,家里人说“再看看”,拖了一夜。
第二天送到镇医院,人醒是醒了,就是再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时候我还小,只觉得“好可怜”。
现在再想一遍,总觉得“好熟悉”。
——同一年,我在小考里命好得离谱,随便写都拿了全镇前十。
有人倒霉,有人欧皇。
故事站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不同版本。
“那你去了别乱说话。”我妈提醒,“人家现在见到谁都难堪,你别上去就来一句‘要不要帮忙’。”
“我有这么没眼力见吗?”我反问。
我爸看了我一眼:“有。”
“……”
吃完饭,我从苏家那条小路绕过去,刻意没往便利店那边瞟——那边太热闹,我今天不想当背景板。
走到半路,周甜从电动车后座上跳下来,差点撞我一脸。
“哎哟!”她抱着手机,“你怎么跟 Npc 一样突然刷出来?”
“你才 Npc。”我扶住车把,“大清早去哪儿?”
“采访。”她理直气壮,“我准备拍一期‘便利店之外的古柳’。”
“你这是给自己节目起名呢?”我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备忘录上写着几个标题:
【#示范户背后:村里普通人的故事#】
【#当好运砸到邻居家,我家还能剩啥#】
“第一集拍谁?”我问。
“吴家。”她说,“你也去?”
我停了一下:“你拍他们干嘛?”
“我不拍丑的,只拍真的。”她顶嘴,“你放心,我不会把人家当素材。我就想记录一点——村里除了光鲜样板,还有啥。”
系统在旁边冷静地飘了一句:
【备注:周甜与吴家之间存在弱关联,后续可作为“共同节点”使用。】
“你能不能闭嘴。”我在心里吼。
“啊?”周甜以为我在说她,皱眉,“我不闭嘴我就没饭吃。”
“走吧。”我叹气,“顺路。”
吴家在村尾,一条小河边上。
那条河以前夏天能看到一群小孩在水里撒野,现在水位浅了,河床上露出一大片乱七八糟的石头,水也浑。
院门半掩着,铁门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我轻轻咳了一声:“吴婶?”
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我,林宴。”我说。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她探出头,看见我,愣了一下,又看到周甜举着手机,脸上闪过一丝本能的警惕。
“甜甜,你别拍你婶了啊。”她下意识抹了把头发,“我这身衣服都没换。”
“没拍。”周甜老老实实把手机放下,“我就是来看看你。”
“进来坐。”吴婶让了让,“屋里乱,你别嫌。”
屋里确实乱,桌上堆着药盒、账本、几封没拆完的信,沙发上铺着一床旧被子。
角落里坐着一个瘦瘦的少年,头发有点乱,眼神却很亮。
他看到我们,笑了一下:“林哥。”
我心里一震——这就是当年那个烧坏脑袋的小孩。
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总在村口追鸡,现在说话比我还稳。
“阿杰。”我喊出他的名字,“在家啊?”
“放假。”他说,“老板让我先回家休息几天。”
“你打工?”我愣了下,“你多大了?”
“十八。”他笑,“我比你小一届,你忘啦?我跟你一个小学。”
对,我小学高年级的时候,他刚上一年级。
我走了,他烧了一场。
后来我在镇里念书、县城念书,他应该在村小学将就着读了几年,就出去打工了。
时间像河水,走得又快又乱,一回头,人都长大了。
吴婶拉了两把凳子:“坐坐坐。你们怎么一早就来了?”
“路过。”我随口扯,“听说你们前几天去镇上跑贷款,我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句话说出口,我自己先觉得尴尬。
帮忙?
我能帮什么?
帮人往系统里点一下“优先对象”?
吴婶苦笑:“能帮忙的早帮了。银行的人说我们家条件不符合,让我们再考虑考虑。”
周甜忍不住插嘴:“啥叫条件不符合?他们发的宣传单不是写着‘助力每一个有梦想的家庭’吗?”
“宣传单好看。”吴婶叹气,“实际一大堆条条框框——要有稳定收入、要有抵押、要有担保。我们家除了这破房子,再没啥能拿出来的。”
她说到这儿,声音压得很低:“他们说,可以把房子抵了。我不敢。”
阿杰低着头,用指甲抠椅子边。
房子抵出去,
那这家人,连跌跤的地方都没了。
系统在我视野一角跳出一行:
【当前:吴家贷款审批状态——“待观察”。
若宿主不介入,失败概率:81%。】
“你闭嘴。”我在心里又骂了一次。
阿杰抬头看我:“林哥,你上次发朋友圈,说在城里办公室上班?”
“实习。”我纠正,“办公室是别人的。”
“那也厉害。”他笑,“我之前在工地搬砖,后来跟着包工头去城里刷墙,最近在一个物流仓库干活。老板说我手脚快。”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
那条腿,我记得——那年烧之后,他走路有点不稳。
现在好多了,但还是带着一点小小的拖步。
我忍不住问:“你身体怎么样?”
“还行。”他回答得很快,“就是天冷了关节痛一点。”
吴婶在旁边接了一句:“前段时间想带他去大医院再检查一下,医生建议做个详细的影像,说不一定能好多少,但至少看看有没有别的问题。”
“那挺好啊。”周甜说,“去看看安心一点。”
“检查要钱。”吴婶苦笑,“一套下来要好几千。再加上路费、吃住,起码一万往上。我哪舍得。”
系统又跳出来了:
【建议方案:
A:由宿主调配 0.3% 个人气运,使吴家贷款审批通过,获取 5 万额度,用于生产性投入;
代价:宿主未来一年内“升职\/奖学金\/重要考试”成功率下调 12%。
b:由宿主调配 0.1% 村源气运,使吴家获得“慈善医疗补助名额”,减免 60% 检查费用;
代价:古柳村整体“外部项目招商吸引力”下降 3%。
c:不操作。】
我盯着那三个选项,感觉整间屋子突然变成了选择题考场。
A 是长期命题:把吴家拉进另一个债务游戏,赢了翻身,输了更惨。
b 是短期自救:至少能看清阿杰身体情况,不至于糊里糊涂熬着。
c 是——装死。
“你这破系统。”我咬牙,“每一个选项都带刀子。”
【请宿主自行判断。】
“我要是全拒绝呢?”我问。
【利息不会消失,只会在后续以更高权重叠加。】
“也就是说,现在不还,以后还得更多?”
【是。】
“你这跟信用卡有啥区别?”
【信用卡不会考虑因果。】
“……”
我抬起头,看见吴婶正看着我。
她可能以为我在纠结怎么开口帮忙。
“你别难为自己。”她反倒先安慰我,“你现在在外面读书,花销也大。我们这些事,走一步算一步。”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往旁边飘了一下,落在阿杰身上。
那眼神说的是——
走一步算一步,有时候就是原地打圈。
我深吸一口气,对系统说:“b。”
【确认调配 0.1% 村源气运至 002 号吴家?】
“确认。”
【已执行。】
那一瞬间,我听到的不是系统“叮”的一声,而是窗外的风声。
像是从老柳树那边,抽走了一点点,吹进这间屋子里。
系统面板上,有两行数字跳动了一下:
【吴家气运指数:-37 → -20】
【古柳村外部项目吸引力:34.2% → 33.9%】
我强迫自己没去看后面那行。
“阿姨。”我清了清嗓子,“前几天镇卫生院那边不是说,有上面下来的一个‘大病筛查’名额吗?你去问问。”
“问过了啊。”吴婶苦笑,“他们说名额已经给别的村了。”
“再问一次。”我说,“你让他们查查最新的文件,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我手机震了一下。
镇卫生院的李医生在朋友圈发了一条:
【临时通知:县里多下来了两个青年慢性病筛查名额,有需要的可以联系。】
下面配了个“为人民服务”的表情包。
我手指一抖。
“你看。”周甜伸过头来,“这不是刚好嘛?”
“刚好个鬼。”我心里骂。
系统淡定补充:
【效果反馈:
已为吴家争取到“青年慢性病筛查”名额一个,预计检查费用减免 60%。】
“阿姨。”我干脆把手机递过去,“你看,这是我同学他爸……哦不,是我认识的医生,他在镇上。你加他微信,说明情况,让他帮你预约一下那个筛查。”
吴婶接过手机,手都在抖:“这,这样人家会不会嫌我烦?”
“不会。”我说,“他天天在朋友圈发‘欢迎咨询’。”
“对对对。”周甜在旁边帮腔,“他要是嫌烦,早就不发了。”
阿杰看着我们,一脸认真:“林哥,谢谢你。”
我心里发虚——
刚刚不是我帮了你,
是我拿整村的一点点脸面,换了你一笔检查费。
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从吴家出来,已经快中午了。
太阳往上爬了一截,照得河面一层白光。
周甜一边推车,一边回看那座小院:“你说实话,你觉得吴家以后能翻身不?”
“我又不是神仙。”我说。
“你命挺神仙的。”她嘀咕,“以前谁运气好我都当故事看,现在越看越没劲。”
“为啥?”我问。
“以前觉得你这种人是爽文男主。”她白我一眼,“现在觉得你是爽文里那个被作者瞎编出来的外挂,然后全书的苦难都得靠你来洗牌。”
“……你这比喻真好听。”
“说真的,”她脚步顿了一下,“要是未来哪天,你突然不顺了,你会不会很慌?”
我愣住了。
系统在旁边十分合作地弹出一行小字:
【提示:宿主未来半年“重要机会命中率”已轻微下调。】
“你闭嘴。”我在心里吼第三次。
“啊?”周甜又以为我在说她,“你脾气最近真怪。”
“没。”我硬撑,“可能是太阳太大。”
回到家,我刚进门,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大学群里。
【辅导员:通知下,校奖学金评定名单已经出来,本群有两位同学入选,请大家恭喜——@程溪 @赵远。】
下面是一堆【鼓掌】【666】。
我盯着那两个名字看了好几秒。
按理说,以往这种东西,我大概率能混上一个——不靠那点钱活命,但至少是一份“命好”的证明。
今年,我连个候选名单都没进。
室友在小群里发语音:“哎,林哥,这次怎么没你?不符合你‘走哪儿哪儿占便宜’的气质啊。”
另一人笑:“可能运气攒着等以后中五百万。”
我看着屏幕里那几个哈哈哈,突然觉得有点反胃。
系统很识趣地在旁边弹出一个小框:
【说明:
因宿主选择方案 b(医疗补助),系统已从“学业\/奖学金”分支中扣除部分潜在收益,用于平衡因果。】
【备注:
宿主当前综合气运仍远高于普通人群。】
我冷笑了一下:“谢谢你提醒,我还是很幸运。”
【事实如此。】
“但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听这种话。”我说,“你知道吗,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是——‘你少拿一个名额怎么了,你命好啊’。”
系统沉默了两秒。
【系统无情绪模块,无法理解“被安慰者的不适感”。】
“那你学。”我靠在椅背上,“你不是号称‘自适应学习’吗?我教你一课。”
【请讲。】
“以后,别人刚刚失去什么的时候——”我闭了闭眼,“不要第一句就说‘你其实还是很幸运’。”
“你先等他骂街,等他难过,等他自己说‘算了吧’。那时候你再提他还有什么,是安慰。提前说,是欠揍。”
系统安静了几秒。
【已记录。】
又过两秒,它丢来一条:
【对宿主补充说明:
当宿主进行“个人气运支出”时,系统会尽量从“相对可承受领域”扣除。】
“什么意思?”
【例如:
在宿主可选项中,‘失去一次奖学金’的长期影响 < ‘亲人遭遇不测’。】
“你这话说出来,”我冷笑,“我还得谢谢你没把雷劈到我爸妈头上?”
【这是一种权衡。】
“权衡个屁。”我骂得很直接,“你有本事把所有权衡写在合同封面上,别全塞小字里。”
屋外有人喊我:“宴子!开店那边要试收银,你去不去?”
是王支书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来——!”
手机屏幕最后闪了一下。
【系统任务列表更新:
——“利息回流计划·阶段一”:
002 号吴家(进行中);
003 号对象:待评估。】
下面又多了一行:
【主线任务状态:
由“建议返乡观察”→调整为“长期驻村执行人”。】
我看着那四个字——“长期驻村执行人”,脑门一阵发麻。
原本以为,回村只是一个暑假。
现在看,像是被默默签了个长期合同。
我推开门,外面太阳很烈,村口便利店那边传来收银机“滴”的一声、有人笑、有人议论。
我走过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破系统,
以后还要给我点多少“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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