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的动作彻底僵住,桃木剑的金光在指尖明明灭灭,像他此刻乱成麻的心跳。
洞穴深处的戾气似乎也察觉到这丝凝滞,暂时收敛了翻涌,只剩下夜明珠的冷光,把两人的影子钉在岩壁上。
他转过身时,鬓角的白发被风掀起,露出额角一道浅疤。
那是当年为护阵图,被蚀灵教的骨刃划伤的:“那天……”他的声音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桃木剑的纹路:“阵图藏在我袖中,那是你我耗了三年才画出的血引阵破解法。蚀灵教的血祭司已经摸到阵眼,我若护不住图,你我之前的所有心血,还有昆仑的屏障……”
他顿了顿,喉结滚得厉害,目光落在青婆婆小臂的血煞掌印上,那掌印的纹路像无数根针,扎得他眼眶发烫:“我以为……以为以你的紫霞功,顶多受点伤。我没想过那掌印会锁你的灵力,更没想过……”
“更没想过我会被戾气缠上,成了蚀灵教的阶下囚,对吧?”青婆婆打断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是把银铃攥得更紧,铃身的“玄”字硌进掌心:“你可知我被关在蚀灵教地牢的三年,每天都能听见他们说,那个被叶玄弃了的女人,真是蠢得可怜?”
叶玄猛地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我去找过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八年的嘶吼:“我带着云青观的弟子闯了三次蚀灵教总坛,第三次差点死在万魂窟的怨魂阵里!他们说你早就死了,说你的尸身被扔进了血引阵……”
他从怀里摸出个用锦布层层包裹的东西,打开时,里面是半块烧焦的衣角,布料上绣着的紫藤花还能辨认出半朵。
那是当年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在总坛的灰烬里找到的:“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青婆婆的指尖颤了颤,银铃从掌心滑落,在地上滚出清脆的响,却被洞穴的死寂吞得只剩半声。
她看着那半块焦衣角,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眼角的疤痕滑下来,在下巴尖凝成水珠,滴在枣木拐杖上。
“你这老道,还是这么会骗人。”她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哭腔,却比刚才软了些:“那三年我在地牢里,每天都数着日子等你。后来听见他们说你闯总坛的事,听见你差点死在万魂窟,我才咬碎了牙答应蚀灵教,帮他们看管黑风谷的地脉,只求他们别再找你麻烦。”
叶玄从口袋摸出半块手帕,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道:“你这老婆,总是爱哭鼻子,记得我们刚在一起那一会,你总是爱吃醋哭哭啼啼的。这些年真是苦了你,是我对不住你。那三年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或者别的?”
青婆婆被他笨拙的动作逗得一怔,随即拍开他的手,自己用袖口擦了擦脸,眼角的疤痕被泪水浸得发亮:“用刑?蚀灵教的手段多着呢。”
她指尖划过小臂的血煞掌印,那青黑色的纹路竟在提及往事时微微发烫:“但他们不敢伤我根基,毕竟还需要我这双能镇压戾气的手看管地脉。”
她顿了顿,忽然从怀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里面竟是半块干枯的紫藤花瓣,与叶玄那半块焦衣角上的花纹严丝合缝:“这是你当年在昆仑墟亲手种的紫藤,我被抓那天摘的,藏在地牢的墙缝里,三年都没舍得扔。”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每次掌印发作,戾气钻心的时候,就摸出来看看,想着你说不定正带着人来救我,也就熬过去了。”
叶玄的喉结猛地滚了滚,伸手将那半块花瓣与自己怀里的焦衣角拼在一起。
紫藤花的纹路在夜明珠的光里连成完整的一朵,像极了当年他在望月台给她别在发间的模样:“我对不起你。”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花瓣干枯的边缘:“那三年,我本该……”
“没什么本该的。”青婆婆打断他,抬手按住他的手背,她的掌心带着常年镇压戾气的冰凉,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安心:“你护着阵图,护着昆仑,就是在护我想护的东西。再说。”
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释然:“若不是在地牢里逼着自己炼化戾气,我也撑不住这八年的地脉镇压,说不定早就成了戾气的傀儡。”
洞穴深处的黑色晶石突然轻轻震颤,光膜上的裂纹竟不再蔓延,反而被叶玄刚抹上的药液封住了大半。
那些纠缠的战魂怨声渐低,像是被两人之间的气息安抚了。
叶玄哼道:“蚀灵教那位对你怎么样?”
青婆婆的指尖猛地攥紧了枣木拐杖,杖头的“道”字在夜明珠的光里泛出冷意,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木头里。
洞穴深处的戾气像是被这两个字惊动,又开始丝丝缕缕地往外渗,在光膜上撞出细碎的涟漪。
“你说的是教主?”她的声音沉了沉,眼角的疤痕绷紧了:“他倒没对我动过粗,毕竟我这双能镇住地脉的手,对他还有用。”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小臂的血煞掌印,那青黑色的纹路像是活了过来,在皮肤下游走:“但他给我下了同心咒,我的灵力与黑风谷的地脉绑在一起,只要我敢离开这里半步,咒印就会引爆我体内的戾气。到时候,我会比那些死士死得更难看。”
叶玄的瞳孔骤然收缩,桃木剑的金光“嗡”地一声暴涨半寸,剑气险些震裂光膜。
“他敢!”他的声音里裹着冰碴,鬓角的白发都在发颤:“那老东西早就该挫骨扬灰!”
“你以为我不想?”青婆婆扯了扯嘴角,笑意里全是凉薄:“当年我答应看管地脉,就是为了靠近他的书房,找解咒的法子。可他比狐狸还精,同心咒的咒谱藏在万魂窟的怨魂阵里,我派去的人,连阵门都没摸到就成了怨魂的养料。”
她忽然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那里沾着点还魂露的金光,正一点点渗进皮肤:“不过也多亏了这咒,教主才信我是真心归顺。前阵子血引快成的时候,他还派人送来颗聚煞丹,说等打通万魂窟的灵脉,就让我服下,彻底炼化体内的紫霞功,做他的护法。”
“你敢吃?”叶玄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缩:“那丹药是用百个修行者的生魂炼的,吃了就是与万魂窟的怨魂同流合污!”
“我自然没吃。”青婆婆抽回手,往洞穴外走了两步,枣木拐杖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响:“我把它碾碎了混进地脉里,反倒成了加固光膜的养料。也算没白费那些冤魂的性命。”
叶玄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八年前总坛被破时,她也是这样,一边受着伤,一边把毒药化作解药。
那时他总笑她“心思比昆仑的雪还深”,如今才懂,那深里藏着多少咬牙硬撑的苦。
“同心咒的解法,我知道。”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昆仑的古籍里提过,这种咒需以同源灵力破之。你我当年同修紫霞功,我的灵力与你本就同源,再加上还魂露……”
“别傻了。”青婆婆回头打断他,眼底的红血丝比刚才更重:“破咒时戾气会反噬,你若强行渡灵力,轻则损了修为,重则……会被我的戾气缠上,变成第二个我。”
她望着他鬓角的霜白,声音软了些:“你是云青观的观主,是昆仑最后的屏障,不能栽在我手里。”
叶玄却笑了,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玉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月牙状的银簪,簪头镶着块碎玉,正是当年他给她簪紫藤花的那支,只是簪尾缺了个角:“你忘了?当年在昆仑墟,你为了护我挡天雷,紫霞功逆行伤了心脉,是谁用半幅修为给你续的命?”
他把银簪塞进她手里,碎玉的凉意贴着她的掌心:“那时你说,叶玄,咱俩的灵力早就缠成一团了,分不出谁是谁的。现在想分,晚了。”
青婆婆捏着那支簪,指腹抚过簪尾的缺口。
那是当年她在地牢里,用簪子撬开石壁找紫藤花瓣时崩掉的。
她忽然想起那时的月光,从地牢的窗缝里漏进来,刚好照在簪头的碎玉上,像极了此刻叶玄眼底的光。
洞穴里的戾气不知何时又平息了,光膜上的裂纹被还魂露与地脉正气堵得严严实实,连战魂的嘶吼都低了下去。
夜明珠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岩壁上,像是从未分开过。
“三个月。”青婆婆把银簪插进鬓角,碎玉的光映着她的眼睛:“三个月后若找不到咒谱,就按你说的办。但你得答应我,若真到了那一步,你要先毁了我,再毁地脉。绝不能让我变成蚀灵教的傀儡。”
叶玄没回答,只是抬手,用还魂露调和的药液,轻轻抹在她小臂的血煞掌印上。
金色的光与青黑色的纹路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轻响,掌印竟淡下去半分。
“我说过。”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却比山风更稳:“这次,我护你。”
青婆婆望着他专注的侧脸,鬓角的白发里混着几根青丝。
那是还魂露的功效,正一点点逆转岁月的痕迹。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在望月台给她处理剑伤,指尖的灵力暖得像初春的阳光。
那时的紫藤花落在他发间,他浑然不觉,只顾着念叨“你这莽撞性子,迟早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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