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驱散了夜的寒意,却驱不散笼罩在队伍上空的凝重。玄冥阁的阻击如同一声警钟,宣告青岚城已沦为龙潭虎穴。那枚刻着“青岚”二字的令牌,更是暗示着对方在此地盘根错节的势力。
“不能再这样明目张胆地前进了。”苏星临摩挲着那冰冷的令牌,果断下令,“分批入城,伪装身份。明远,你带大部分兄弟扮作商队护卫,我与云瑾另走一路,我们在城中‘悦来’客栈汇合。”
“你独自带着他太危险!”韩明远立刻反对,眉头紧锁。他并非不信任苏星临的实力,而是云瑾此刻的状态,分明就是个累赘。
云瑾靠在马背上,脸色依旧苍白,闻言却抬眸看向韩明远,声音虽弱却清晰:“韩校尉放心,云某虽不济,尚不至拖累阁主至斯。分头行动,目标更小,反更安全。”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我对星辰之力感应敏锐,或许能先一步感知到城中异常。”
苏星临也道:“我有分寸。你们大张旗鼓进城,正好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她看向韩明远,眼神带着信任,“城内的接应和情报收集,就靠你了。”
韩明远与她对视片刻,终究还是妥协下来,重重点头:“好!你们万事小心!”他深深看了一眼云瑾,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警告,最终化为一句,“护好她。”
一个时辰后,青岚城高大的轮廓已遥遥在望。不同于平凉郡的边塞雄浑,青岚城更显富庶繁华,城墙高阔,车马人流络绎不绝。然而,细看之下,却能发现一丝异样。城门口盘查的兵士眼神锐利,对来往行人审视格外严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紧张感。偶尔有载着货物的马车被拦下,掀开篷布仔细检查,似乎在搜寻什么。
苏星临与云瑾扮作一对投亲的姐弟,混在入城的人流中。苏星临用秘法稍稍改变了自身气质,显得平凡了许多,而云瑾则戴了一顶遮阳的斗笠,掩去了过于出色的容貌与病容。
排队等候时,苏星临敏锐地察觉到云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他的后腰,一股温和的星力悄然渡入,支撑住他有些虚软的身体。
云瑾身体微微一僵,斗笠下的耳根瞬间泛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臂传来的温热与支撑的力道,那精纯的星力如同暖流,熨帖着他疲惫的经脉。他想避开,却又贪恋这片刻的安稳与……难以言喻的亲昵。最终,他只是将斗笠压得更低了些,低声道:“多谢……阿姐。”
这声“阿姐”叫得极其自然,仿佛演练过无数次。苏星临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并未点破。
顺利通过盘查,两人踏入青岚城内。街道宽敞,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表面看去一片太平景象。但苏星临与云瑾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
“感觉到了吗?”苏星临低语。
“嗯。”云瑾声音凝重,“很淡,但无处不在……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晦暗波动,混杂在天地元气中。而且,越是往城中心方向,这种感觉越明显。”
这与星落之石纯净的星辰之力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被污染、被扭曲的怨念。
两人按照计划,在城中看似随意地闲逛,实则暗中感知着那股晦暗波动的源头。越靠近城中心,云瑾的脸色就越发苍白,眉宇间隐现痛苦之色。他与星辰之力的感应远超常人,对这种扭曲的能量也更为敏感。
“还能撑住吗?”苏星临扶着他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语气带着关切。她注意到他扶着墙壁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无妨……”云瑾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腾的气血,“只是……那波动中,似乎夹杂着许多……痛苦的哀嚎。”他闭上眼,仔细感应了片刻,猛地睁开,指向城中心那片最为宏伟的建筑群,“是那里!城主府的方向!那块星落之石,恐怕就在府中,而且……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侵蚀!”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啜泣声,如同丝线般钻入了苏星临的脑海。
“救……救我……”
声音稚嫩,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痛苦。
苏星临浑身一震!这不是云瑾说的哀嚎,这是……那块星落之石本身灵性发出的求救!
“你听到了吗?”她猛地看向云瑾。
云瑾茫然摇头,他只能感受到能量的混乱与污浊,却听不到这直接的灵性之音。
苏星临瞬间明了,这或许是她身为“星主”独有的感应。那块星石,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眼神一厉,不能再等了!
“我们去悦来客栈与明远汇合,今晚就探一探这城主府!”
然而,当他们赶到悦来客栈时,却并未看到韩明远等人的身影。客栈掌柜眼神闪烁,只说是预订的客人还未到。
苏星临心下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定了两间上房,扶着云瑾进入其中一间。
关上门,云瑾终于支撑不住,踉跄一步,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斗笠滑落,露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苏星临立刻上前扶住他,让他坐下,掌心贴在他的背心,精纯的星力源源不断地涌入。“感知消耗太大了,你不该如此勉强。”
云瑾靠在椅背上,微微喘息,感受着背后那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心中五味杂陈。他闭上眼,低声道:“阁主……那块石头……很痛苦。玄冥阁似乎在用生灵的魂力……污染它……必须阻止他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意识渐渐模糊,最终头一歪,昏睡过去。
苏星临看着他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她将他小心地抱起,平放在床榻上,盖好薄被。指尖拂过他冰凉的额头,将那蹙起的眉头轻轻揉开。
“好好休息。”她低语,“今晚,怕是不太平了。”
夜色如期降临,青岚城华灯初上,却莫名透着一股死寂。韩明远一行人依旧音讯全无。
苏星临站在窗边,望着城主府方向那片似乎比别处更加深沉的夜空,眼神冰冷。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回到床边,看着沉睡的云瑾,犹豫片刻,还是取出几面小巧的阵旗,在房间四周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隐匿防护阵法。至少,能保他一时安全。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刹那,床上的人却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呓语:
“别去……危险……”
苏星临脚步一顿,回头看去,云瑾依旧紧闭双眼,显然是在无意识的梦魇中。
她心中微动,走回床边,俯下身,在他耳边用极轻却清晰的声音说道:“等我回来。”
不知他是否听见,那紧抿的唇线似乎柔和了一瞬。
苏星临不再迟疑,身影融入夜色,如同暗夜中的精灵,悄无声息地向着那片被不祥笼罩的城主府潜行而去。
然而,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融入墙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她布下的阵法,出现在了云瑾的床前。
黑影伸出枯瘦的手,指尖缭绕着与城中晦暗波动同源的能量,缓缓抓向云瑾的眉心——那点稳定闪烁的星芒。
(第九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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