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与阴丽华夫妇降临忘川已有数日,按惯例,谢珩作为忘川使君,理应亲自前往他们的居所拜访,以示关怀,并详细介绍忘川的诸般事宜。然而,近日忘川事务繁杂,名士间的往来交流、各类庆典活动的筹备、乃至一些细微的灵力波动都需要他亲自过问裁定,竟是忙得抽不出片刻闲暇。无奈之下,他只得托请对此事最为热心的汉高祖刘邦代为照拂。刘邦自是乐得如此,他本就对这位中兴汉室的杰出后辈极为欣赏,整日拉着刘秀谈天说地,从昆阳之战聊到云台诸将,又从理政治国谈到家长里短,相处得极为融洽,倒也让刘秀夫妇迅速熟悉了忘川的环境,并未感到丝毫冷落。
就在谢珩刚刚处理完一桩关于忘川灵田灌溉权属的小小纠纷,正欲稍作喘息时,九泉之井方向再次传来了清晰而独特的灵力波动。
这一次,井口升腾起的并非龙气,而是两道璀璨夺目、交相辉映的金色凤影!那凤凰仪态万方,翎羽华美,盘旋飞舞间洒落点点金辉,带着一种母仪天下、执掌权柄的雍容华贵之气,更有一种不同于帝王龙气的、属于女性的坚韧与智慧光辉。凤鸣清越,响彻云霄,引得忘川诸多名士纷纷侧目。
光华渐散,两位女子的身影显现于井畔。
其中一位,身着典型的宋朝皇后祎衣,颜色以深青为主,上绣精美的蹙金彩凤、云霞翟纹,层层叠叠,庄重典雅至极。她头戴九龙花钗冠,珠翠环绕,面容端庄秀丽,虽已不年轻,但眉宇间那份历经岁月沉淀的从容气度与不怒自威的仪态,令人不敢直视。她站在那里,便仿佛将北宋宫廷的繁华与规矩都带到了此地。
而另一位女子的装束则与她形成鲜明对比。她身穿一袭契丹贵族的胡服,圆领窄袖,袍身以赤色锦缎制成,其上用金线绣着雄健的海东青搏击天鹅的图案,充满了草原民族的彪悍与活力。她腰间束着玉带,悬挂着镶嵌宝石的短刀,足蹬皮靴,头发并未完全遵循汉家礼仪,而是部分编辫,戴着一顶装饰有羽毛和珠宝的鎏金冠饰。她面容轮廓分明,眼神明亮锐利,带着塞外风霜磨砺出的英气与勃勃生机,嘴角噙着一抹爽朗而自信的笑容。
这两位女子,一位极尽汉家礼制之华美,一位尽显草原风情之豪迈,气质迥异,却都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尊贵与权威。谢珩目光扫过,心中快速掠过诸多青史留名的杰出女性,一时竟未能立刻确认二人身份。
他上前一步,执礼道:“在下谢珩,忘川使君。恭迎二位夫人驾临。”
那身着宋服的女子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却自带威严,开口道:“有劳使君。哀家乃宋真宗皇后,仁宗朝章献明肃皇后,刘氏。”她竟是以“哀家”自称,赫然便是那位曾垂帘听政、对北宋前期政局有着深远影响的刘娥。
她话音刚落,身旁那胡服女子便爽朗一笑,声音清脆利落,带着草原的旷达:“本宫乃大辽承天皇太后,萧氏,萧绰。”正是那位使辽国达到鼎盛、多次与北宋交锋、在澶渊之盟中为辽国争取最大利益,同样曾临朝称制的传奇女性萧太后!
谢珩心中一震,竟是她们二位!一位是北宋权倾朝野的章献明肃皇后,一位是辽国鼎鼎大名的承天太后,这两位在各自时代执掌国柄、某种程度上可算是“对手”的女性,竟会同时降临忘川?
更令谢珩讶异的是,刘娥与萧绰自我介绍后,相视一笑,那笑容中竟无半分敌意与隔阂,反而充满了知己般的默契与欣赏。萧绰甚至很是自然地伸手替刘娥理了理那本就一丝不苟的冠冕垂珠,笑道:“姐姐这身行头,还是这般隆重,瞧着都累得慌。”
刘娥亦是莞尔,拍了拍萧绰的手臂:“妹妹这身倒是利落,只是这塞外的风沙,看来也没少在妹妹脸上留下痕迹。”语气亲昵,宛如一对相识多年的闺中密友。
这情形,与之前吴越争霸的君臣、乃至大明父子间的微妙氛围截然不同。谢珩压下心中惊奇,面上不动声色,取出风华录,恭敬道:“请二位太后留名。”
刘娥执笔,在录册上留下了端庄大气的“刘娥”二字,字迹圆融中透着刚劲,一如她执掌朝政时外柔内刚的手腕。萧绰则接过笔,挥毫写下了龙飞凤舞、充满力量的“萧绰”二字,笔锋锐利,仿佛能感受到她驰骋草原、执掌军国的飒爽英姿。
录名完毕,谢珩收起风华录,心中已是明了,这两位太后之间的关系,恐怕远超史书所载的简单敌对。他不敢怠慢,这两位皆是曾站在权力巅峰、智慧与手段皆不凡的女性,需得小心接待。
“二位太后初临忘川,谢珩职责所在,理应为二位引路,介绍此间风物,并协助二位择定居所。”谢珩语气愈发恭敬,“不知二位太后对居所有何偏好?忘川有清幽山林,有临水楼阁,亦有开阔草场,景致各异。”
刘娥目光扫过忘川那与汴京宫阙截然不同的灵秀景致,沉吟道:“哀家生前居于深宫,见惯了高墙重宇。此地既超脱尘世,便寻一处临水清静之所即可,无需过于轩敞,雅致为宜。”她似乎更向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宁静。
萧绰则眺望远方,眼中流露出对广阔天地的眷恋:“本宫在草原驰骋惯了,不喜拘束。若有那依山傍水、视野开阔,最好还能跑马的地方,便是极好。”她依旧保留着草原儿女对自由的热爱。
谢珩心念电转,已然有了计较。“二位太后请随我来。”
他引着二人,先是沿着忘川河漫步,介绍了河畔景致与一些重要的功能性建筑,如饕餮居、通衢宝阁等。刘娥对范蠡宝阁中那些精巧的工艺品颇感兴趣,尤其是几件仿宋的瓷器与缂丝,驻足观看了片刻。萧绰则对金戈馆传来的操练声更觉亲切,远远望见项羽、霍去病等人演武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见猎心喜的光芒。
随后,谢珩带着她们来到一片位于忘川边缘的区域。这里一侧是波光粼粼的忘川支流,水流平缓,岸边植满垂柳与奇花异草,环境清幽;另一侧则连接着一片地势略有起伏的草甸,视野开阔,远处还有一片小小的林地,正合跑马狩猎之需。
“此地如何?”谢珩指着河畔一处掩映在翠竹之中的精致院落,对刘娥道,“此院临水而建,院中有小楼可登高望远,亦有静室可品茗读书,颇为清雅。”又指向草甸边缘一处风格更为粗犷、以原木与石材搭建、带有宽阔马厩和演武场的宅院,对萧绰道,“此宅背靠草甸,面朝流水,既可纵马驰骋,亦可临水垂钓,想必合太后心意。”
刘娥与萧绰各自看去,眼中皆露出满意之色。更妙的是,这两处居所相距不远,仅隔着一片小小的花林,既保持了各自的独立空间,又方便往来。
“谢使君费心了,此地甚好。”刘娥微微颔首。
“不错!这地方对本宫的脾气!”萧绰更是爽快,直接定了下来。
见二位太后对居所满意,谢珩心中松了口气。他亲自施法,协助二人稍作布置,将居所打理得更加符合各自的心意。
看着刘娥与萧绰在这片属于她们的天地中安顿下来,一位走向清雅水岸,一位迈向开阔草场,虽选择不同,却依然保持着那份亲密无间的姿态,谢珩心中感慨万千。历史长河中的恩怨纠葛,在这忘川彼岸,似乎真的可以化为云烟。而这二位曾执掌国柄的女性,或许能在这片永恒之地,找到超越家国界限的、真正的知己与安宁。他相信,以她们的智慧与气度,必将在忘川留下新的、不同于青史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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