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眼……”
古老的警示与那毁灭性的规则波动一同碾压过每个人的意识。李巡界使脸上的惊骇迅速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冰冷决断取代，他死死盯着那缓缓开启的黑暗门户，又猛地看向虚弱的古前辈和顾怀远手中的“火种”。
“‘归墟之眼’提前开启……大寂灭规则潮汐……”他快速低语，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确认某个可怕的事实，“记载中……当‘源初回响’受到无法弥补的创伤，与其伴生的‘归墟之眼’就会被动开启，释放足以将整个‘潜龙渊’乃至更大范围彻底‘归寂’、‘净化’为规则虚无的潮汐……这是比‘编织者’的修剪更彻底的……‘抹除’！”
胡七爷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阴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显然也知道“归墟之眼”的传说。“该死的！古籍不是说‘回响’与‘归墟’平衡稳固，除非遭遇‘源初’级的力量直接冲击才会失衡吗？那个破盒子加上我们那点抽取，怎么可能……”
他猛地看向光芒内敛却更加凝实的“火种”，眼中闪过恍然和更深的贪婪与忌惮：“是它！‘火种’撞击‘洞口’，加上我们强行抽取‘回响’，两股‘源初’相关的力量在‘回响’核心对冲……达到了触发‘归墟’的临界点！”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之前的恩怨厮杀，在这即将到来的、足以“抹除”一切的规则潮汐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潮汐……还有多久会喷发？”顾怀远强忍着灵魂层面的悸动和身体的重伤，沉声问道。他脑海中那个“呼唤”坐标变得滚烫，似乎与那“归墟之眼”的开启有关，但并非指示逃离，而是……指向更深处？
李巡界使似乎通过某种仪器快速测算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规则扰动指数呈指数级上升……最多……十分钟！十分钟后，第一波大寂灭潮汐就会从‘归墟之眼’喷发！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和位置，一旦被卷入，规则结构将瞬间被‘归寂’、‘净化’成最基础的无序粒子，彻底消失！”
十分钟！绝境！
“立刻撤退！沿原路返回地表！能跑多远跑多远！”胡七爷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吼道，转身就要带着仅剩的手下逃离。什么“火种”，什么“回响”，在真正的灭绝危机面前，保命第一！
李巡界使却犹豫了一瞬，他看向那依旧悬浮在顾怀远身前的“火种”，又看了看正在开启的“归墟之眼”，眼神剧烈闪烁：“不……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他猛地看向顾怀远，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顾怀远！‘火种’是‘源初’修复与重生的火种！它和‘归墟’的力量本质对立！如果用‘火种’的力量去‘中和’或者‘引导’第一波潮汐的核心爆发点……也许能争取到逃离的时间，甚至……暂时封闭‘归墟之眼’！”
他这个想法极其疯狂！让尚未完全成长、力量所剩无几的“火种”去正面硬撼代表终极“归寂”的潮汐核心？
“你疯了？！”林星语扶着昏迷的阿木，闻言又惊又怒，“‘火种’刚才为了救古老前辈已经消耗巨大！怀远也重伤！让它去中和潮汐？这和让它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胡七爷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李巡界使，眼神古怪：“李巡界使，你是想拉着‘火种’和那小子一起陪葬，为你的逃跑争取时间吧？”
李巡界使脸色一僵，但随即冷硬道：“这是唯一可能降低整体毁灭风险的办法！否则，潮汐一旦全面喷发，整个西南地区的地脉都可能被波及，规则层面的灾难将不可估量！‘火种’若能成功中和部分核心能量，即使损毁，其本质碎片也可能重新回归‘源初’，不算彻底消亡！这是牺牲小我，顾全大局！”
“狗屁大局！”一直虚弱靠在林星语身上的古前辈，此刻艰难地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愤怒，“李擎苍！你们‘织网’和胡七狼狈为奸，强行抽取‘回响’，破坏平衡，才引来这灭顶之灾！现在却要别人牺牲来给你们擦屁股？‘火种’是‘归乡之路’的希望！绝不能葬送在这里！”
他挣扎着看向顾怀远，眼中充满急切：“孩子……别听他的！带着‘火种’，和你的同伴，用你们刚才获得的地脉印记，试着沟通‘潜龙渊’残存的转移机制……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直接传送到远离此地的安全标记点……”
古前辈的话提醒了顾怀远。他们从“净心池”获得的印记，确实与这“潜龙渊”的深层规则有联系。他立刻尝试沟通灵魂深处的“平衡之章”印记，果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与这片地下空间某处隐秘节点相连的波动。但是……那波动极其微弱，而且启动似乎需要时间和能量，十分钟内能否成功转移三人（加上昏迷的阿木和虚弱的古前辈）？而且，转移的目的地是哪里？安全吗？
时间，在剧烈的空间震动和越来越强的毁灭波动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顾怀远目光扫过：焦急担忧的林星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阿木，虚弱却眼神坚定的古前辈，以及对面各怀鬼胎、随时可能因为恐惧而再次攻击或独自逃命的李巡界使和胡七爷。
又看向身前光芒温润、却传递出清晰“疲惫”与“犹豫”情绪的“火种”。它能感受到“归墟之眼”的威胁，那是它“补全”与“重生”使命的终极对立面，本能地想要对抗，但又知道自身此刻的虚弱。
最后，他的目光落向那缓缓开启、黑暗深邃的“归墟之眼”。脑海中的“呼唤”坐标，正源于那黑暗的最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火种”，也在呼唤着他。
一个疯狂的、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顾怀远的脑海！
“李巡界使有一点没说错，”顾怀远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打断了众人的争执，“‘火种’与‘归墟’本质对立，或许真的有中和或影响潮汐的可能。”
“怀远？！”林星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顾怀远对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道：“但让他带着‘火种’去送死，或者我们独自逃跑，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他指向“归墟之眼”，“那里的最深处，有东西在呼唤‘火种’。‘归墟之眼’的开启，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平衡被打破，也可能是因为……‘火种’的靠近，以及我们之前的行动，意外触动了某个更深层的……‘机制’或‘考验’。”
他看向古前辈：“古老前辈，您曾说过‘归乡之路’艰险。或许，‘归墟之眼’本身就是这条路上的一个关卡？一个必须面对，而非逃避的关卡？”
古前辈愣住了，他枯槁的脸上露出思索和震惊：“你是说……‘归墟’并非纯粹的毁灭，也是‘归乡’试炼的一部分？这……古籍中从未明确记载，但……传说‘归乡之路’需历经‘混沌’、‘秩序’、‘回响’、‘归寂’等多重考验，最终才能抵达‘源初’遗泽……难道‘潜龙渊’深处，就藏着‘归寂’的试炼？可这代价也太……”
“是不是试炼，闯一闯才知道。”顾怀远眼中燃起决绝的光芒，“被动等待潮汐喷发，十死无生。尝试启动转移，成功率未知，且可能将灾难引向他处。不如……主动进入‘归墟之眼’！”
“什么？！”这次连李巡界使和胡七爷都惊呆了。主动进入那代表终极“归寂”的门户？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怀远，这太冒险了！”林星语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星眸中满是恐惧和不解。
顾怀远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力握了握，目光扫过阿木和古前辈：“相信我，星语。这不是冲动。‘火种’的感应，我脑海中坐标的呼唤，还有这绝境中唯一的一线‘主动’可能，都指向那里。留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死。进入‘归墟之眼’，或许会死，但也可能……找到真正的出路，甚至解决这场灾难。”
他看向李巡界使和胡七爷，语气冰冷：“至于你们，是跟我们赌这一把，还是现在就各自逃命，随便。但若选择留下并试图干扰我们，我不介意在进入‘归墟’之前，先拉几个垫背的。”
李巡界使脸色变幻不定，最终狠狠一咬牙：“疯子！你们想死就去死吧！”他不再犹豫，带着残余的“织网”成员，头也不回地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胡七爷眼神复杂地看了顾怀远和“火种”一眼，又看了看那令人心悸的“归墟之眼”，最终贪婪压过了恐惧和理智，他冷笑一声：“七爷我可没兴趣陪你们玩命。不过……祝你们好运。希望你们死的时候，‘火种’能留点碎片给我捡。”说罢，也带着手下迅速逃离。
转眼间，穹窿内只剩下顾怀远、林星语、昏迷的阿木和虚弱的古前辈。
“孩子……你确定要这么做？”古前辈看着顾怀远，眼中充满了复杂，“‘归墟之眼’……从未有记载的生灵主动进入后还能出来。”
“古老前辈，您还能支撑转移阵法吗？”顾怀远不答反问。
古前辈一愣，随即苦笑摇头：“老夫本源被那邪器抽取大半，油尽灯枯，强行启动地脉转移，最多……只能勉强送走一人，而且目标坐标无法精确，风险极大。”
顾怀远点点头，似乎早有预料。他看向林星语，眼神温柔而坚定：“星语，你带着阿木，跟着古老前辈走。”
“不！”林星语瞬间红了眼眶，死死抓住他不放，“我们说好要一起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就算是‘归墟之眼’，我也陪你闯！”
“星语，听我说。”顾怀远双手捧住她的脸，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阿木重伤昏迷，需要你照顾。古老前辈也需要人护持。转移需要稳定的星辉之力辅助定位和稳定通道，只有你能做到。你们先走，找到安全的地方，治好阿木，等待我的消息。”
“可是……”
“没有可是。”顾怀远打断她，眼神不容置疑，“这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火种’在，我的‘协调’之路在，我与你的灵魂连接也在。我不会那么容易死。”
林星语的眼泪终于落下，她知道顾怀远说得对，理智告诉她这是最优解，但情感上她无法接受与他分离，尤其是在这种绝境。
古前辈长叹一声：“痴儿……罢了。林丫头，顾小子说得对。你们留在这里，反而会让他分心。老夫拼尽最后一点本源，豁出去这张老脸，沟通几个老友的隐蔽标记，送你们去相对安全的地方。顾小子……你……”
顾怀远对古前辈郑重一礼：“前辈大恩，顾怀远铭记。请一定带他们安全离开。若我……回不来，请转告星语和阿木，继续走下去，找到‘归乡之路’。”
“怀远！”林星语泣不成声。
顾怀远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入灵魂。然后，他毅然转身，手握光芒微亮的“火种”，朝着那已经张开到足以容纳数人通过的黑暗“归墟之眼”，一步一步走去。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归墟之眼”中弥漫出的毁灭波动已经化为实质的灰色气流，吹拂着他的衣衫和头发。怀中的“火种”传来清晰的“警惕”与“决心”，与他灵魂深处的“呼唤”坐标共鸣。
在他身后，古前辈强提最后力量，手中开裂的藤杖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在地上勾勒出一个简易的转移阵法。林星语含着泪，将昏迷的阿木扶到阵法中央，自己则站在阵眼，将残余的星辉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阵法，同时死死盯着顾怀远决绝的背影。
“阵法……启！”古前辈低吼一声，阵法光芒大作，将三人身影吞没。
在光芒彻底消失的前一瞬，林星语看到顾怀远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如同扑火的飞蛾，一步踏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门户之中。
“怀远——！！！”
她的呼喊被转移的光芒和“归墟之眼”骤然加剧的嗡鸣吞没。
顾怀远感觉像是坠入了一片绝对的、连时间概念都模糊的黑暗与冰冷之中。四周是无穷无尽的“归寂”意志，试图瓦解他的身体，消融他的规则，抹除他的意识。怀中的“火种”爆发出最后的、顽强的乳白色光芒，如同风中的烛火，艰难地抵抗着，同时传递给他一个清晰的指引方向——正是脑海中的那个坐标！
他朝着那个方向，在绝对的无光无声中，艰难地“游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瞬，也许永恒。
前方，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
不是“火种”的乳白，也不是星辉的银蓝，而是一种更加奇异、仿佛包含了所有颜色又仿佛没有任何颜色的……混沌之光。
光芒的来源，似乎是悬浮在这片黑暗虚无中央的……一个残破的、布满裂痕的、如同破碎水晶球般的……巨大结构？
而在这残破结构的下方，顾怀远看到了让他灵魂剧震的景象——
那里，盘膝坐着一具……栩栩如生、却又仿佛经历了亿万年时光冲刷的……骸骨？不，不是普通骸骨，那骨骼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玉质光泽，表面流淌着黯淡的、与“源初回响”有些相似却更加本质的规则纹路。
骸骨的手中，捧着一块巴掌大小、残缺不全的、与“火种”材质极其相似但颜色暗沉的……碎片。
一股微弱到极致、却带着无尽沧桑与期盼的意念，从那骸骨和碎片中，缓缓飘向顾怀远和他手中的“火种”：
“后来者……你终于……带着‘希望’……来了……”
“我……‘守寂者’……残骸……”
“平衡已被打破……‘归墟’提前苏醒……”
“唯一阻止……潮汐彻底爆发……的方法……”
“以‘希望’火种……点燃我手中‘源初核心’残片……结合‘协调者’之力……短暂重构‘归墟’表层封印……”
“但此乃……饮鸩止渴……封印最多维持……七日……”
“七日内……必须找到……真正的‘归乡之钥’……彻底关闭‘归墟’……否则……”
“七日之后……潮汐将百倍爆发……此界……归墟……”
随着意念传递，那骸骨手中的暗沉碎片，缓缓飘起，飞向顾怀远手中的“火种”。
而外界，“归墟之眼”的震动和嗡鸣，已经达到了顶点！第一波毁灭性的灰黑色潮汐，已然在门户深处凝聚成形，即将喷薄而出！
没有时间犹豫了！
顾怀远看着飞来的暗沉碎片，又看了看怀中光芒摇曳的“火种”，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决绝。
他双手捧起“火种”，将自身残存的所有混沌协调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同时对着那暗沉碎片，发出了灵魂的呐喊：
“以吾为引，以火为种——点燃它！”
（第四百二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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