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褪色”现象,被同盟内部正式命名为“逆熵寂斑”。这个命名精准地描述了它的恐怖之处——并非简单的能量消散,而是宇宙自发趋向混乱(熵增)这一基本法则的逆转,是朝着绝对秩序、绝对静止、最终归于“无”的恐怖倒退。它如同宇宙肌体上悄然蔓延的坏死组织,所过之处,万物失活,规则凋零。
望舒基地的指挥中心已然进入了战时状态。全息星图上,代表“逆熵寂斑”的灰色区域被重点标注,其缓慢而坚定的扩散轨迹,像是一条指向同盟心脏的毒蛇。
“扩散加速度已提升至每小时百分之零点五。”监测员的声音干涩,“按照这个趋势,最多三个月,它将触及我们的第一个外围殖民星系。”
陈骏面无表情,但眼中锐光闪烁。“‘摇篮’协议提升至第二阶段。启动所有备用能源,强化核心星域规则壁垒。通知所有非必要殖民点,准备执行‘火种撤离’程序。”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这意味着他们将主动放弃辛苦开拓的部分疆域。
“秩序监察者那边有回应吗?”顾临渊问道。他的气息与昆仑龙脉相连,能更清晰地感受到整个同盟规则网络正承受的压力,那是一种如同大地深处传来、无法忽视的寒意。
“没有。”陈骏摇头,“我们提交了所有关于‘逆熵寂斑’的数据和警告,但只收到自动回复:‘信息已记录,待评估。’” 泛维度秩序的官僚与冷漠,在此刻显得格外刺骨。
“他们要么是不在乎,要么是…这也在他们的‘观察’范围之内,甚至…”辉光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可怕的猜测——或者,这根本就是他们某种“清理”手段的体现?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陈骏斩钉截铁,“我们必须靠自己找到解决方法。辉光,分析有什么进展?”
辉光调出一个极其复杂、不断自我崩溃又重组的规则模型:“‘逆熵寂斑’的内部规则结构…是‘死’的。它排斥一切形式的能量交互和信息传递,我们的探测手段几乎全部失效。林溪阁下传递来的太初之力,也只能在边缘略微延缓其扩散,无法逆转或深入。”
她指向模型中心一片无法解析的黑暗:“核心机制未知。但根据其表现,我推测它并非主动‘攻击’,更像是一种…‘规则污染’或者‘概念感染’。它将‘存在’的定义,从‘动态’、‘交互’、‘可能性’,强行覆盖为‘静态’、‘孤立’、‘终结’。”
“概念感染…”顾临渊咀嚼着这个词,守护之力本能地排斥着这种扭曲的定义。“也就是说,对抗它,不是比拼能量大小,而是…规则定义权的争夺?”
“理论上是这样。”辉光点头,“但我们的规则定义权,局限于我们自身宇宙的框架内。而‘逆熵寂斑’代表的,可能是一种来自…‘门外’的、更底层或更绝对的规则体系。就像…电脑病毒入侵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操作系统。”
绝望的气氛在蔓延。如果敌人的武器是基于他们无法理解的操作系统,他们该如何防御?如何反击?
就在这时,陈骏面前再次泛起熟悉的规则波动。林溪的信息到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简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非秩序手段。”
“源起‘门外’,其性‘归零’。”
“构筑者或知其源。”
“全力解析‘尘微石板’末章,‘观测者协议’真意。”
“我尝试…接触‘阴影’。”
信息戛然而止。
“归零…”陈骏瞳孔骤缩。林溪确认了威胁来自“门外”,并给出了一个更精准的定义——“归零”,这比“逆熵”更显其终极目的性。她指向了构筑者遗产和观测者协议,这或许是唯一的线索。而最后一句…
“她要去接触‘阴影’?什么阴影?”顾临渊心头一紧。太初之门内还有未知的危险?
“可能是‘逆熵寂斑’的源头,也可能是…‘门外’的某种存在。”陈骏语气沉重,“她在冒险为我们争取时间和信息。”
没有时间犹豫了。陈骏立刻下令:“集中所有资源,不惜一切代价,破译‘尘微石板’最终章和‘观测者协议’!我要知道构筑者到底留下了什么,观测者又在观测什么!”
他看向顾临渊和辉光:“临渊,你负责稳定内部,确保在找到方法前,我们的根基不被侵蚀。辉光,你主导破译工作,需要什么,直接调用最高权限。”
“那你呢?”顾临渊问。
陈骏的目光投向星图之外,那片连林溪都称之为“门外”的未知领域。
“我要开始准备…同盟的‘终极备案’。”他的声音低沉而决绝,“如果…如果最终无法阻止‘归零’,我们必须确保,文明的‘信息’,能够以某种形式…留存下去。”
终极备案——文明墓碑计划。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是最坏的打算,但陈骏必须现在就开始考虑。面对这种层级的威胁,盲目乐观等于自取灭亡。
命令下达,同盟如同一台精密而悲壮的机器,开始向着两个方向全力冲刺:一边是破解古老遗产,寻找生机;另一边,则是为可能的彻底终结,准备最后的铭文。
而在太初之门深处,林溪那浩瀚的意志,已然剥离出一缕极其细微、带着纯粹“探索”与“沟通”意味的规则触须,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引发“逆熵寂斑”的、存在于“门外”的“阴影”,探出了第一次接触。
是获得启示,还是引来更快的毁灭?
答案,在未知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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