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达,如惊雷滚过朝堂,震得满朝文武耳膜发颤。那明黄卷轴被内侍高举而出,宣读之声在紫宸殿上空回荡,字字如刀,刻入史册——“冀州知府王坤,贪墨赈灾粮款,罪证确凿,即刻革职,锁拿进京,三司会审!家产抄没,亲眷收押!”话音落,百官俯首,鸦雀无声,唯有殿外一阵狂风卷起残雪,拍打在金砖地上,发出“啪啪”脆响,仿佛是天道在鼓掌。
王坤倒台的消息,随着退朝的钟声迅速传遍京城。那钟声悠远沉重,一下、两下、三下……每一声都像砸在权贵心口的重锤。街头巷尾,百姓奔走相告,有人痛哭流涕,跪地焚香,磕头磕得额角渗血;更有灾民遗属披麻戴孝,跪在城南义庄前,将王晏的名讳写在黄纸上,与祖宗牌位并列供奉,口中喃喃:“青天大老爷,活菩萨下凡啊!”茶馆酒肆间,说书人正拍案而起,惊堂木裂开一道缝,声情并茂:“列位看官!那王坤,贪得连耗子都嫌弃!赈灾米粮,他竟换成霉米掺沙,灾民吃了腹痛如绞,夜里哀嚎如鬼哭!若非王都御史铁面无私,呈上铁证,这贪官还逍遥法外!”满堂喝彩,茶客们激动得拍桌跺脚,茶水泼洒一地,小二一边擦桌一边嘀咕:“这王坤真不是东西,连灾民的命都敢卖,还敢往米里掺耗子屎?我娘说,那米蒸出来的饭,黑得像煤灰,咬一口咯牙!”
百姓将王晏比作“当代包拯”,街头巷尾传唱新编小调:“王青天,铁面判,霉米案,一朝断,贪官落马百姓安!”可无人知晓,那密奏中的关键证据——尤其是那份“淮南商贾受礼清单”——早已被碎玉轩的墨迹浸透。赵宸命人用特制的“夜光墨”重描了账本边角,又让夏荷模仿王坤笔迹补了“赠美妾三人,善解人意”一句,写得淫邪十足,就为激怒皇帝那点帝王尊严。据说,那墨里还掺了点北境特有的“狼毒花粉”,遇热则显,专克奸臣气运——当然,这说法只在江湖秘闻里流传,赵宸听了只是笑:“信则有,不信则无,但吓人,够用。”
与此同时,二皇子回到府中,怒火中烧。他一脚踹翻紫檀案几,上好的汝窑茶盏碎了一地,瓷片如泪,溅到幕僚袍角。他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赵宸……又是你!这霉米证据,定是你从北境带回的灾民血书!你竟敢用百姓的血,来染你的权路!”他一拳砸在墙上,力道之大,震落了墙头一幅《松鹤延年图》,画轴落地,“咔”地裂开,露出夹层中一封密信——那是母族催促他尽快填补冀州空缺的急报,墨迹未干,字字如刀:“若冀州失守,我族根基动摇,东宫难保。”
他闭目长叹,冷汗涔涔。书房暗格中,还藏着王坤送来的账本副本,烫金墨字此刻在烛光下泛着幽光,像毒蛇的鳞片,缠绕着他的咽喉。他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阴冷:“好一个赵宸……你送我一份‘礼单’,是想逼我自乱阵脚?那我便送你一出‘替罪羊’的好戏。”他唤来心腹,低声吩咐:“去,把李昌推出来。就说他与王坤私通款曲,收受南海珊瑚树一株,价值千金。再让御史台那几个‘清流’弹劾他‘结交边将,图谋不轨’——正好,替我挡一挡父皇的怒火。”
而此刻,碎玉轩内,却是一片静谧。
冬阳破云,洒下一缕微光,如金线穿尘,照进这偏僻却清幽的院落。檐下冰凌融化,水珠滴落,清脆如琴,一滴、一滴,敲在青石板上,仿佛在为赵宸的心跳打节拍。院中残梅数枝,疏影横斜,幽香浮动,混着新焙的龙井茶香,在空气中织成一张温柔的网。赵宸坐在廊下,手中一盏青瓷茶盏,热气袅袅升腾,茶汤澄黄,浮沉着几片嫩芽,宛如乱世中沉浮的人心。
李德全躬身立于侧,低声汇报:“王晏已回府,焚香沐浴,闭门谢客。但亲信密信已发往清流诸臣,信中称‘赵公子深谋远虑,乃我辈可托大事之人’。”赵宸听着,指尖轻点茶盏边缘,茶水涟漪微荡,映出他眼底流转的暗芒。他嘴角微扬,笑意极淡,却如雪后初霁,看似温和,实则锋芒毕露。
“王晏这人,刚正不阿,却不懂权谋的‘脏’。”赵宸啜饮一口茶,茶汤入喉,温热的液体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也熨帖了他心头的杀意。他想起北境时,曾亲见灾民捧着霉米痛哭,孩童饿得皮包骨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连哭声都微弱如猫叫。老妇人抱着孙子的尸体,跪在雪地里,嘶喊:“朝廷的粮呢?我们的粮呢?”那声音,至今仍在他梦中回响。
“这盘棋,才刚刚走完第一步。”他轻声道,语气平静,却如深潭暗流。
他放下茶盏,袖袍轻拂,茶盏中最后一点热气,也悄然散尽。风起云涌,他已备好筹码。他命人将皇帝赏赐的百匹锦缎连夜运出宫,转手卖给胡商,换回三千两白银,悄然入库。碎玉轩密室中,夏荷正将一封封密信装入竹筒,交由信鸽送往四方。那些鸽子羽翼油亮,是赵宸从北境带回来的“飞鹰血统”,飞得快,认得路,更不会被截获——据说,他还让夏荷在鸽粮里掺了点“迷魂香”,专防鹰隼拦截,江湖人称“赵家鸽,鬼难追”。
鸽翼掠过天际,在铅灰色的云层中划开一道隐秘的轨迹,如暗箭穿云。信中内容涉及北境旧部、江湖义士、盐铁商贾,皆是他暗中布局的棋子。他深知,钱是权的血脉,人是势的根基,唯有手握实权,方能在险恶的朝堂中立于不败之地。
他踱步至密室,墙上挂满地图,冀州、淮南、河西、辽东……每一处都用朱砂标注,如血点般刺目。他指尖划过冀州,停在一处要隘:“这里,埋一颗钉子。淮南盐道,截他私盐。辽东马市,断他军资。”夏荷跪地领命,袖中暗藏一枚铜牌——那是赵宸亲制的“暗纹令”,正面是獬豸,背面是龙鳞,唯有亲信才识得。
“公子,北境旧部已集结完毕,三千轻骑随时可动。盐铁商贾也已答应对二皇子的私盐线路动手。”夏荷低声禀报,声音如风过竹林。
赵宸点头,提笔写下密令,墨迹浓黑,如血将凝:“速联络淮南盐帮,截断二皇子私盐通道。另,命人暗中查抄李昌府中账册,尤其是那株珊瑚树的来路——我要让他,死得比王坤还难看。”
墨迹未干,信鸽已振翅高飞,消失在夜色中。窗外,一弯残月升起,清冷如霜。远处传来宫人清扫积雪的沙沙声,竹帚扫过青石板,节奏规律,却让赵宸想起北境战场上的箭矢破空之音——权力之争,远比沙场更险恶,因为刀不见血,却能诛心。
他缓缓起身,踱步至院中,望着宫墙之上那片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仿佛预示着新的棋局已然开启。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仿佛一道即将吞噬黑夜的阴影。他嘴角微扬,轻声自语:“王坤,不过是第一枚弃子。接下来,该轮到那些真正的大鱼了……”他转身,袖中暗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如蛰伏的毒蛇,伺机而动。
夜幕降临,碎玉轩密室中,烛火摇曳。铜炉中焚着沉香,烟气盘旋而上,在梁间凝成一道若有若无的龙形——赵宸曾笑言:“我虽无龙气,却可借香成势。”他坐在案前,手中把玩一枚玉佩,那是他母妃留下的遗物,玉质温润,却刻着一条狰狞的螭龙,象征着被压抑的皇族血脉。
“公子,刑部来报,王坤在牢中疯了。”夏荷低声禀道,“他整日嘶吼‘二皇子救我’,还说知道母族所有秘密,要当庭供出……”
赵宸轻笑一声,将玉佩收入袖中:“疯了?好得很。疯子的话,最可信,也最不可信。传令下去,让狱卒‘好好照顾’他,别让他死得太痛快——我要他,活着,但比死还难受。”
他望向窗外,夜色如墨,宫灯点点,宛如鬼火。他知道,这一石三鸟之局,成了——
一,除王坤,断二皇子一臂;
二,借王晏之手,立清流威信,收其心;
三,引蛇出洞,逼二皇子自曝其短,为下一步“清君侧”埋下伏笔。
但赵宸深知,这仅是权谋之海的初浪。前方,还有更深的旋涡在等待——东宫的暗桩、皇后的耳目、太后的佛堂、皇帝的猜忌……每一处,都是杀机。
他握紧手中密信,目光如炬,仿佛已预见那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点灯。”他道。
夏荷应声,点燃九盏青铜灯。灯火通明,映照墙上地图,那朱砂标注的每一处,都像一颗跳动的心脏,等待着他一声令下,便引爆整个大梁的权力版图。
风起云涌,他已备好筹码。
只待,落子无悔。
而在这深宫的某个角落,一盏孤灯下,王晏正提笔写下新一封密信,烛火映照着他袖口那暗纹獬豸,金丝流转,仿佛与碎玉轩的烛光遥相呼应。他写道:“赵公子之谋,深不可测,然其心向民,其志在清平。吾愿为前驱,共扶正道。”
——这一夜,大梁无眠。
而执棋者,已在暗处,悄然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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