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积蓄的所有暖意与悸动，在开学第一天，被骤然打回原形的紧张节奏冲散了不少。宁晚抱着新领的厚重课本，穿过依旧弥漫着新年余韵的校园走廊，心跳却不合时宜地加快——她就要见到江野了。
走进高一（三）班教室，还没坐稳，同桌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晚晚，你和江学神……寒假有进展没？” 周围的几个女生也立刻竖起了耳朵。
宁晚脸颊一热，含糊地应了一声，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游乐园的烟火和那颗被他塞进手心的奶糖。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校服口袋，那颗糖她还好好收着，没舍得吃。
“快看！”同桌突然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示意窗外。
宁晚抬头，恰好看到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从走廊经过，走向一班教室。江野似乎感应到什么，脚步微顿，目光朝三班窗口扫来，短暂地与宁晚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不到一秒的时间。
他很快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仿佛只是无意间的一瞥。
但宁晚却清晰地看到了，在他目光掠过的瞬间，他原本冷硬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弧度小得几乎不存在，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看见她了。
而且，他那个……是笑吗？
一整个早读，宁晚都有些心不在焉。课本上的字迹仿佛都变成了游乐园里闪烁的灯火和摩天轮缓缓上升的轨迹。
课间操时，队伍按照班级排列。三班紧挨着一班。宁晚站在队伍中段，能清晰地看到前排江野的背影。他依旧站得笔直，动作标准却带着几分疏离。但当伸展运动，手臂侧平举时，宁晚注意到，他校服外套的袖口处，隐约露出了一截……奶白色的毛线？
是围巾的同款毛线吗？还是她看错了？
她的心又开始不听话地乱跳。
中午食堂，人声鼎沸。宁晚和同桌打好饭，正在寻找空位，就听到有人喊她：“宁晚！这边！”
抬头一看，是一班的文体委员林薇，正笑着朝她招手。而她旁边坐着的，赫然是安静吃饭的江野，他对面的位置空着。
宁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同桌已经兴奋地拉着她走了过去。
“一起吃吧，这儿有空位。”林薇热情地说，目光在宁晚和江野之间打了个转，带着善意的调侃。
“谢……谢谢。”宁晚有些拘谨地在江野对面坐下。她能感觉到周围不少目光落在他们这一桌。
江野在她坐下时，抬眸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示，继续低头吃饭，动作优雅从容。
同桌和林薇很快聊了起来，话题围绕着刚结束的寒假和新学期的课程。宁晚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几乎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人。
突然，一块剔好了刺的糖醋鱼块，被一双用食堂纸巾垫着的筷子，轻轻放到了她的餐盘边缘。
宁晚猛地抬头。
江野已经收回了手，神色如常地夹着自己餐盘里的青菜，仿佛刚才那个举动只是顺手而为。
同桌和林薇的聊天声戛然而止，两人交换了一个震惊又兴奋的眼神。
宁晚看着餐盘里那块金黄的鱼块，脸颊“腾”地烧了起来。他……他记得她上次在食堂随口抱怨过讨厌挑鱼刺？
“谢……谢谢。”她声如蚊蚋，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
江野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
这顿饭，宁晚吃得食不知味，全部的感官都聚焦在对面的少年和那块甜酸适口的鱼块上。周围的喧嚣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从那一天起，一些微妙的变化，在新学期的日常里悄然发生。
宁晚依旧会去一班问题目，但江野不再总是待在教室。有时，他会提前发信息告诉她：“楼梯间”或者“图书馆老位置”。他们的“据点”变得更加灵活和……私密。
他讲题时，偶尔会因为她一个低级的错误，用笔轻轻敲一下她的笔记本边缘，力道很轻，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当她终于解开一道难题时，他虽然不会夸奖，但紧蹙的眉头会舒展开，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而宁晚发现，江野校服外套里面，出现奶白色毛衣或者浅灰色围巾的频率，似乎比以前高了一些。虽然依旧是冷色调，却不再是纯粹的黑白灰。
他们之间，没有明确的告白，没有牵手，更没有更亲密的举动。
但那条无形的纽带，却在日复一日的目光交汇、心照不宣的食堂座位、悄然改变的穿衣风格，和那些只有彼此才懂的、简短的信息与默契中，变得越来越坚韧，越来越清晰。
像是在广袤冰原上，悄然搭建起的一座透明的玻璃花房。外面的人或许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感受不到里面的温度，但身处其中的两个人却知道，那里阳光和暖，空气里漂浮着糖果的甜香，和一种名为“特别”的气息。
新学期，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原点，又一切都已悄然改变。
他们依旧是附中学神和那个活泼俏皮的宁晚。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些东西，早已不同。
在无人注视的角落，在喧嚣人群的缝隙，一条专属的、隐形的纽带，正将他们紧密相连，走向一个未知却令人怦然心动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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