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铜山关位于确山县境内,是扼守汝宁府南面的重要关隘,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这铜山关是绕不过去了。
陈云翼指着地图,眉头紧锁。
南北都是悬崖,若要绕行,至少要耽搁两三日。
沈竹影凝视着地图上的关隘位置,沉吟道:
既然绕不过,那就正面过去,这个关卡清军人数不多,只有二十多人,这事交给我。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深秋天气寒冷,我们把缨盔戴严实些,衣领拉高,应该能遮挡住发式。
当夜,沈竹影精心挑选了二十名豹枭营精锐,全部换上之前缴获的清军棉甲。
这些棉甲厚实,正好可以将领子高高竖起,再配上缨盔,确实能很好地遮掩住发髻。
记住,
沈竹影仔细检查每个人的装束。
行动要快。若乔装失败,就按第二套方案强攻。绝不能放走一个人报信。
当天晚上,这支清军巡哨队就大摇大摆的走向铜山关。
深秋的寒风中,他们都把衣领竖得高高的,缨盔也刻意压低了少许。
站住!哪部分的?
关墙上的哨兵打着火把,厉声喝问。
沈竹影用熟练的河南话回道:
汝宁守军巡哨!奉令追查前日袭击哨所的土匪。
这时,守关的把总闻声走上关墙,眯着眼睛打量他们:
口令?
沈竹影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
把总大人,我们是新调来的,还没拿到今日的口令。
他故意晃了晃腰间缴获的令牌。
但这令牌做不得假,还请把总亲自验看。有紧急军情禀报!
把总冷笑一声,手已经按在刀柄上:
新调来的?我怎么没接到文书?把令牌递上来看看。
沈竹影心中暗喜,这正是他想要的机会。
他高举令牌:
还请把总下大人关亲验,另外还有紧急军情,此事关系重大,不便在众人面前明说。
把总犹豫片刻,对左右吩咐:
看好他们。
随即带着两个亲兵走下关墙。
就在关门开启一条缝隙的刹那,沈竹影悄悄对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把总迈出关门,沈竹影立即上前一步,佯装递上令牌,却在交接的瞬间突然发难。
袖中短刀已经抵在把总腰间,另一只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别出声,
沈竹影在他耳边低语。
做一个多余的动作,你马上小命不保。
把总脸色骤变,正要挣扎,却感觉到腰间短刀又进了一分。
两个亲兵见状刚要动作,就被豹枭营士兵迅速制住。
让你的人开门。
沈竹影的声音冷得像冰。
照常放我们进去。若有人看出破绽,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把总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勉强对关墙上的守军喊道:
令牌...没问题,放他们进来!是自己人!
就在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时,沈竹影紧紧贴着把总,用身体遮挡住手中的短刀。
待豹枭营士兵全部进入关内,他立即低声道:
让你的人都到下面集合,就说要布置追剿土匪的任务。
把总只得照办。
待守军都聚集到院中,豹枭营士兵突然发难。
一组直扑烽火台,将准备好的湿棉被盖在柴堆上;
一组控制箭楼,迅速制伏了楼上的弓箭手;
另一组则将聚集在院中的守军团团围住。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铜山关就已完全落入明军掌控。
沈竹影立即命人在关墙上打出安全信号。
陈云翼见到信号,立即率领飞虎军主力快速通过关口。
夺取铜山关不仅为大军扫清了前进的障碍,更获得了关内储存的部分粮草。
-
十一月十四日
汝宁府东南十里外丛林
大军一路有惊无险的悄然潜行,终于接近了此行的最终目标——汝宁府。
要实现这五千多人规模的潜行,靠的绝非运气,而是严密的组织和铁血的纪律。
他们以百人为单位,化整为零。
散布在数个预先由豹枭营侦察好的、彼此相邻却又相对独立的山坳、密林之中。
这些营地皆背靠陡坡,前有林木遮蔽,且临近溪流。
既方便取水,又能借水声掩盖些许人马动静。
林间不见帐篷营寨。
所有人员、马匹,皆利用天然地形和就地取材的枝叶进行伪装。
陈云翼与沈竹影并肩立于林间高处,遥望着远处巍峨的城郭。
三丈高的城墙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宽阔的护城河在城下泛着冷光。
陈云翼声音低沉。
我们只有五千人,恐怕这个汝宁府早已是清军的粮草辎重重地,城里敌人必定不少,强攻肯定不行。
那就智取。
沈竹影目光扫过众人。
都说说想法。
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兵先开口:
不如伪装成运粮队?咱们缴获的那些清军号衣和令牌正好派上用场。
沈竹影点头:
可以一试。赵阿虎,你带几个人去官道上看看情况。
晌午时分,赵阿虎带着五个弟兄,穿着清军号衣。
驾着一辆装满草料的马车缓缓驶向汝宁城南门。
离城门还有二里地,他们就察觉到了异常。
头,情况不对。
一个豹枭营战士压低声音。
城门口排队的运粮车都在接受开箱检查,每袋粮食都要用铁钎插探。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守军不仅核对文书,还要押运官脱下头盔,仔细对照相貌。
一个把总拿着本名册,对着每个押运的人反复端详。
赵阿虎当机立断,
这样过去必死无疑。
他们调转车头,绕道返回营地。
途中经过一处茶棚,听见几个运粮的民夫在抱怨:
这几日查得忒严了!听说前边有个哨所居然被土匪端了,官府一边剿匪,一边防着明军奸细混进来。
可不是嘛!现在进出城门,连祖上三代都要问清楚。
赵阿虎回到营地,立即向沈竹影汇报:
伪装运粮队这条路走不通了。清军现在每车必检,每人必核,连粮袋都要捅开查看。”
“咱们那套缴获的令牌,根本过不了关。
沈竹影叹了口气:
看来清军已经警觉了。还有其他办法吗?
另一个擅长攀爬的士兵提议:
夜间攀墙呢?我观察过,东北角那段城墙有些许破损,可以试试。
沈竹影摇头:
城墙每隔一刻钟就有巡逻队经过。就算上去了,怎么接应大军?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众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竹影望着渐渐斜落得日头,眉头越皱越紧。
-
钱家庄
一队豹枭营士兵乔装后,下午的时候,潜至村边。
正要取水,却被钱家庄方向传来的哭喊与呵斥声吸引。
只见村中最大的宅院前,十几个清兵刀剑出鞘,与二十余名手持棍棒、农具的钱府家丁紧张对峙。
地上已躺倒了两三名受伤的家丁,鲜血在黄土上洇开。
为首的清军把总面目狰狞,厉声喝道:
“钱老头!知府大人手令在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乖乖再交出一百石粮,否则……”
他“锵”地一声拔出半截腰刀,寒光刺眼。
“否则,便以聚众抗粮、图谋不轨论处,你这庄子,鸡犬不留!”
钱老爷被两名家丁护在身后,额头一道血痕蜿蜒而下,染红了花白的鬓角。
他声音颤抖,却带着一丝不容屈服的硬气:
“军爷!十日前你们刚拉走二十石,半月前又是三十石!”
“村里连来年的种子粮都搜刮干净了,你让大伙怎么活?这哪里是征粮,这是要绝我们的户啊!”
“活?”
把总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你们的命值几个钱?大军在前线拼命,饿死了你们这些泥腿子又算什么!”
就在这时,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年轻妇人抱着婴儿,神色惊慌地探出身来,正是钱老爷的儿媳妇。
她本在内堂,听得前院动静越来越大,心中忧惧,忍不住出来查看。
钱老爷一见,脸色骤变,厉声喝道:
“谁让你出来的!抱着孩子添什么乱!快回去!”
那清军把总闻声望去。
见这妇人穿的布衣荆钗,却颇有几分姿色,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他眼中淫邪之光一闪,咧嘴笑道:
“哟!没想到这穷乡僻壤,还有这般水灵的娘们!”
说着,他竟收起半截腰刀,策马向前几步:
“小娘子,不如跟了军爷我,保你吃香喝辣……”
“放肆!”
护主心切的家丁们见状,怒不可遏,数根棍棒立刻横了过来,挡住把总的去路。
那妇人吓得花容失色,慌忙抱着孩子退入门内。
怀中的婴儿被这一连串的惊吓和母亲的慌乱所感染,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妈的!给脸不要脸!”
把总调戏不成,反被阻拦,顿觉大失颜面,恼羞成怒。
他猛地拔出全刀,杀气腾腾地吼道:
“搜!给老子砸开粮仓!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清兵闻言,立刻持刀向前猛冲。
钱府家丁们怒目而视,死死护住粮仓入口,寸步不让。
“拦住他们!”
钱老爷嘶声喊道,声音中带着绝望。
“找死!”
把总怒喝,刀光一闪,当先一名家丁惨叫一声,捂着胸口倒下。
混乱瞬间爆发!
清兵训练有素,刀锋狠辣,转眼间又有两名家丁倒在血泊之中。
家丁们凭借血勇,却难敌真刀真枪,阵线顷刻间便要崩溃。
眼见于此,潜伏在侧的豹枭营哨长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
“操他娘的鞑子!”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猛地打出一个攻击手势——
嗖!嗖!嗖!
弩箭破空!
那刚砍翻一名家丁、脸上还带着狞笑的把总,身体猛地一僵。
后心处赫然插着三支颤动的箭尾!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随即轰然倒地。
十二道黑影如猎豹般从树林阴影中激射而出!
短刀出鞘,寒光闪动,直扑混乱中的清兵。
这些豹枭营精锐含怒出手,招式狠辣精准。
幸存的清兵还没从长官暴毙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已接二连三被割喉、刺心,纷纷倒地。
不过片刻,最后一名清兵也被干净利落地放倒。
院落中只剩下浓重的血腥气和惊魂未定的喘息。
钱老爷和那些家丁都怔在原地,看着眼前这群如同神兵天降的陌生壮士。
钱老爷又看了看地上毙命的清兵和伤亡的家丁,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赶紧吩咐家丁收起武器。
他朝着豹枭营哨长等人,便要屈膝下拜:
“诸位义士……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哨长扶起老人:
老先生受惊了,我们是路过的商队护卫。
商队?
钱老爷苦笑摇头。
老朽活了六十年,还分不清商队和军队?
他望着那群战士道。
你们列阵的架势,分明是军中练就的。
哨长神色一凛,手按刀柄:
老先生慎言!我等确是湖广来的商队护卫,因战乱绕道至此。
一个年轻士兵连忙用荆楚口音帮腔:
您老可别乱说,这兵荒马乱的,让人听见要掉脑袋的!
钱老爷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镖局?老朽年轻时也在军中待过。你们方才三箭连发的手法,分明是军中强弩的制式战法。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诸位放心,这些清兵死在老朽院中,已经说不清了,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我不会声张此事。
哨长沉吟片刻,目光扫过眼前悲愤的村民和地上清兵的尸体,终于郑重拱手:
老先生慧眼如炬。不错,我们正是从南边来的大明军队。
钱老爷浑浊的老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声音因激动而嘶哑:
南边来的大明军队?难道...你们是邓名邓将军的部下?
哨长胸膛微微一挺,语气中带着骄傲:
不错!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钱老爷猛地抓住哨长的手臂,老泪纵横,却笑得像个孩子:
邓将军的威名,早已传遍河南!”
“老朽不知听了多少关于将军的传说 - 说他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吏治清明,说他大破清军于湖广...”
“这里的百姓,日日夜夜都在盼着邓将军的王师啊!
钱老爷突然又跪地开始痛哭起来:
你们为何不早点来!上月清兵征粮,村里饿死了三十七人!”
“前日又来征丁,抓走了最后八个壮劳力。你们看——
他指着空荡荡的村落。
这里已经快没人了!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哨长扶起老人问道。
钱老爷撩起衣袖,露出干瘦的胳膊:
去年大旱,今年蝗灾,地里颗粒无收。可朝廷的税赋一分不减,还要加征。
他剧烈咳嗽了一阵,继续说道:
“贫民百姓早刮不动了,于是主意打到我们这些大户人家上面。”
起初官府还来劝捐,说是。我们这些大户,前前后后捐了三次。后来就变成强派了。”
村里陈秀才说了句这是要逼死人,当场就被扣上的罪名抓走。”
“前日他们又来,要我们把种子粮都交出去。我儿子上前理论,被他们一刀砍伤......
钱老爷突然扯住哨长的衣袖:
军爷!求你们救救这方百姓吧!再这样下去,不等开春,这里就要十室九空了!
那名哨总赶紧扶起钱老爷,对他说道。
“实不相瞒,我等正是奉邓将军之命,前来偷袭汝宁府,以解除鞑子攻击信阳之围城!”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军爷!汝宁城高池深,强攻不易。”
但天无绝人之路!老朽在城中有一亲侄,名叫钱钧,他在城南经营一家车马行。”
“平日里专为城中商户、乃至官府衙门运送粮草杂物。”
他目光扫过地上清兵尸首,语气更加决绝:
“此事瞒不了多久,必须尽快行动!”
“老朽可即刻派人密告于他,让他以车马行东家的身份,明日组织一支车队,以‘运送乡绅捐献劳军粮’为名进城。”
“诸位义士便可混入车队,扮作车夫、护卫,随他堂而皇之地入城!”
他见哨长神色微动,进一步解释道:
“钱钧的车队平日进出城门频繁,守军大多认得他的旗号,盘查向来宽松。”
“此计借用了老朽这点微末‘名望’和车马行的‘常例’,比任何突兀之举都更不易惹人怀疑!”
他紧紧握住哨长的手,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只要车队顺利入城,便是楔入汝宁心脏的一颗钉子!”
“届时,只要邓将军的旗帜在城下出现,老朽敢担保,城中怀揣异志者必纷起响应!”
“里应外合,破城有望!”
哨长与身旁的豹枭营战士闻言,心中大定,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振奋。
哨长迅速派人返回城外秘密营地,将钱老爷的情报和消息。
一并呈报给了沈竹影和陈云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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