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深夜的蜂蜜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虽不汹涌，却持续扩散，悄然改变着湖面下的温度。
周六的清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曲松十像往常一样早起，准备早餐。
她心里对路回终是否会出现在餐桌前并没抱太大期望，只是习惯性地准备了两份。
当她将煎好的鸡蛋盛盘时，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曲松十回头，看见路回终站在厨房门口。
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少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几分刚醒时的慵懒。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走进来，目光扫过料理台上并排放置的两份早餐，没有说话，却主动走到橱柜前，取出了两只玻璃杯。
这个无声的动作，让曲松十的心轻轻一跳。
“早，姐姐。”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带着晨起的轻快。
“……早。”路回终低声回应，将倒好牛奶的杯子放在餐桌上属于曲松十的那一侧。
她没有看曲松十，但这个细微的、带着照顾意味的动作，已经足够让曲松十内心雀跃。
早餐的气氛依旧不算热络，但那种刻意为之的冰冷和疏离，明显消融了不少。
路回终依旧话不多，但会安静地吃完曲松十准备的食物，偶尔，在曲松十说起一个游戏里的有趣设定时，她会抬起眼，静静地听，甚至极轻微地点一下头。
这是一种默许，一种无声的休战。
她没有再退回那个高高在上的“路总”壳子里，默许了“姐姐”这个称呼所带来的、某种程度上的亲近。
曲松十懂得见好就收，她没有得寸进尺地追问什么，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的共处时光。
阳光洒满餐桌，食物的香气弥漫，对面坐着让她心动的人，哪怕只是安静地吃着早餐，也足以构成一幅让她心满意足的画卷。
饭后，路回终端着空盘子走向水槽，习惯性地要清洗。
“我来吧，姐姐。”
曲松十自然地接了过去，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了路回终的手背。
那一瞬间的触感，温热，带着一丝轻微的酥麻。
路回终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迅速收回了手，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突兀。
她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情绪，只低声道：“……谢谢。”
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厨房，背影依旧挺直，却隐约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曲松十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肌肤的微凉触感。
她并不气馁，反而微微笑了起来。
路回终的反应，恰恰证明了她并非无动于衷。
那颗包裹在层层冰霜下的心，正在被温度融化，只是她自己，还不太适应这种陌生的暖意。
姐姐，你对这份感情，其实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对吧？
——
下午，曲松十约了姜雨琪去逛书店。
出门前，她看到路回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工作。
阳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柔和了平日里冷硬的线条。
“姐姐，我出门了。”
曲松十站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说。
“嗯。”路回终应了一声，目光仍停留在屏幕上。
曲松十穿好鞋，手握住门把，忽然又回过头，声音轻快地说：“晚上我想做糖醋排骨，姐姐你喜欢吃偏甜一点还是偏酸一点的？”
这个问题过于具体和生活化，让路回终从工作中短暂抽离，抬起头看向她。
女孩站在门口，逆着光，笑容明亮，眼神里带着纯粹的询问，仿佛这只是家人之间最寻常不过的对话。
路回终怔了怔，下意识地回答：“……都可以。”
“那就按我的口味来啦，稍微甜一点点。”曲松十笑眯眯地决定了，然后挥挥手，“我走啦！”
门被轻轻关上。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笔记本电脑散热风扇轻微的嗡鸣。
路回终却有些无法再集中精神。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似乎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鼻尖仿佛已经萦绕起了糖醋排骨那酸甜交织的诱人香气，耳边回响着女孩那声自然无比的“姐姐”和关于晚餐口味的讨论。
这种充满了烟火气息的、被纳入对方生活细节的感觉，陌生又……令人贪恋。
她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坚固的心防，一旦出现了第一道裂痕，似乎就很难再恢复如初。
那个叫曲松十的女孩，正以一种固执而温柔的方式，从那道缝隙里挤进来，不容拒绝地，在她冰冷有序的世界里，点燃了一簇温暖而摇曳的火苗。
她还能退到哪里去呢？
或者说，她真的……还想退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连她自己，也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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