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断剑那惊鸿一瞥带来的神识创伤,远比凌日预想的更加严重。那丝“终结意蕴”虽被萧辰的剑意驱散,但其冰寒死寂的余威,依旧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识海深处,不断侵蚀着他的精神,带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与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寻常的滋养神魂的丹药,效果微乎其微。
他盘坐在静室中,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若无法尽快驱除这神识隐患,莫说修炼,就连保持清醒都变得困难。
“混沌塔能炼化万物,能否炼化这意蕴残余?”凌日心中发狠,再次将意识沉入体内,引导混沌塔的幽光,罩向识海中那缕顽固的冰寒死寂之气。
然而,过程极其艰难。那终结意蕴的层次太高,混沌塔的炼化之力如同溪流冲刷巨石,进展缓慢,且每一次触碰,都引来神识更剧烈的刺痛,仿佛灵魂被撕裂。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另寻他法时,识海中那枚不朽头骨片再次发挥了关键作用。它散发出温润平和的不灭道韵,并非强行驱散,而是如同最柔和的纱布,缓缓包裹、安抚那缕冰寒死寂之气,将其与凌日自身的神识隔离开来,大大减轻了他的痛苦。
同时,他福至心灵,开始运转《清心普善咒》。这一次,他不再刻意引动虚无的“善念”,而是观想不朽头骨片散发出的那种亘古长存、万劫不磨的“不灭”意境!
以“不灭”之意,对抗“终结”之念!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当《清心普善咒》的力量与“不灭”意境结合,产生的并非温和的清凉,而是一种坚韧、绵长、仿佛能抵御时光冲刷的守护之力。这股力量如同温暖的潮汐,一遍遍洗刷着被隔离的终结意蕴。
那冰寒死寂之气,在这“不灭”之意的持续冲刷下,虽然依旧顽固,但其侵蚀性竟真的被一点点削弱、化解!虽然速度依旧很慢,但确确实实看到了希望!
凌日精神一振,立刻沉浸在这种独特的疗伤过程中。外界的一切纷扰都被他暂时抛诸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识海中的刺痛减弱了大半,神识恢复了些许清明时,静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是引路的筑基执事。
“凌师弟,萧师兄召见,请随我前往青云殿。”
凌日心中一凛。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整理了一下仪容,打开石门。
再次踏入青云殿,萧辰依旧盘坐于青玉云床之上,但这一次,凌日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缥缈深不可测,仿佛与整座山峰的剑意彻底融为一体。
“看来伤势恢复得不错。”萧辰目光扫过凌日,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凌日心头微紧。对方显然看出了他神识的异常与恢复情况。
“劳师兄挂心,已无大碍。”凌日恭敬道。
萧辰不置可否,直接切入主题:“地脉异动之事,暂且告一段落,云鹤师叔已确认乃影剑楼余孽所为,意在破坏我宗根基。此事,你无需再虑。”
凌日低头称是,心中却知,事情绝不可能如此简单。那地底断剑与影剑楼恐怕并无直接关联。
“叫你前来,是有一事需你去做。”萧辰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三日后,宗门剑冢将会开启。”
剑冢?凌日心中一动。他听说过此地,据说是青岚宗历代先辈、弟子坐化或兵解后,其随身佩剑的归葬之地,位于青云峰后山禁地,蕴含着无数剑意与传承,但也充斥着各种残念与凶险,等闲弟子根本无权进入。
“剑冢之内,除先辈剑器,亦孕育各种奇异金气与剑魄,对淬炼灵力、感悟剑道大有裨益。”萧辰继续说道,“按宗门规矩,内门弟子及以上,皆有机会在特定时期进入其中,寻找机缘。你虽为记名弟子,但此次,我予你一个名额。”
一个剑冢的名额?!
这可是无数内门弟子都渴望的机缘!萧辰为何会给他?
凌日心中非但没有惊喜,反而警惕更深。他可不认为萧辰是纯粹出于好心。
“师兄厚爱,弟子感激不尽。只是……弟子修为低微,恐难当此任。”凌日试图婉拒。地底断剑的阴影尚未散去,他实在不愿再踏入另一个未知的险地。
“正因你修为尚浅,才更需此等机缘打磨根基。”萧辰语气淡然,却堵死了他的退路,“况且,剑冢之内,或有化解你体内龙血残念,乃至……修复神识损伤的契机。”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连神识受损都一清二楚!
凌日心中一沉。萧辰的话,半是机缘,半是威胁。若他拒绝,恐怕立刻就会引起更深的怀疑。
“弟子……遵命。”凌日知道无法推脱,只能应下。
萧辰微微颔首,屈指一弹,一道凌厉的剑意信息流涌入凌日脑海,化作一幅简陋的剑冢地图,以及几个被重点标注的区域。
“此乃剑冢外围区域地图,红色标记之处,或有你所需之物,但亦伴随风险,自行斟酌。记住,剑冢开启仅有三日,时间一到,无论收获如何,必须立刻退出,否则禁制重启,困于其中,九死一生。”
“是。”凌日将地图信息牢记。
“此外,”萧辰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剑冢乃先辈安眠之地,其内残念交织,幻象丛生,谨守本心,勿要被外物所惑,更不可……触碰任何带有‘寂灭’气息之物。”
寂灭气息?!
凌日心脏猛地一跳!萧辰这话,是意有所指吗?他指的是地底那断剑的意蕴,还是剑冢内本身也存在类似的东西?
他强作镇定:“弟子谨记师兄教诲。”
“去吧,好生准备。”萧辰挥了挥手,闭上双眼,不再多言。
凌日躬身退出青云殿,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
剑冢之行,绝非简单的机缘!萧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真的给他造化,还是想借剑冢之手……试探甚或抹除他这个“不安定因素”?
回到小院,凌日立刻开始为三日后的剑冢之行做准备。
他首先全力运转《清心普善咒》与不朽意蕴,加速驱除神识内的终结意蕴残余。同时,反复研究萧辰给予的地图,将那几个红色标记区域的地形、可能存在的风险一一推演。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爆炎术》需保持瞬发状态,《古龙碎星爪》需更加纯熟,《游龙九变》更要锤炼到极致。他将所剩不多的灵石全部取出,利用混沌塔的十倍时间,疯狂提升着对各项技能的掌控。
期间,黄灵儿又来串过一次门,叽叽喳喳地说着听来的关于剑冢的传闻,什么里面有会吃人的剑灵啊,有让人陷入永眠的剑歌啊,还有能照见前世今生的剑心石等等。凌日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与地图相互印证。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中飞速流逝。
第三日清晨,当初升的阳光刺破云海,洒在青云峰上时,一阵苍凉、悠远、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钟声,自后山剑冢方向缓缓传来。
剑冢,开启了!
凌日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伤势虽未痊愈,但状态已调整至巅峰。他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将青云令挂在腰间,推门而出。
小院外,已有数十名获得资格的内门弟子汇聚,气息大多在炼气后期,不少人背负剑器,眼神锐利,跃跃欲试。周明赫然也在其中,看到凌日,投来一个充满怨毒与幸灾乐祸的冷笑。
凌日无视了他,目光投向后方那被浓郁雾气与无形剑意笼罩的山谷——剑冢入口。
就在众人准备在执事引领下前往入口时——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极其淡薄、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的漆黑幽光,如同拥有生命的诡蛇,悄无声息地贴着地面,绕过所有禁制与弟子,率先一步,滑入了那剑冢入口的浓雾之中!
凌日若有所觉,猛地转头看向入口方向,却只看到翻滚的雾气与森然剑意。
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去了?
是错觉吗?
还是……那来自地底的“寂灭”,已经抢先一步,在剑冢之内,布下了新的……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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