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河望着那狼头标记,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时神色已恢复平静,说道:“秦大哥,这邀月楼的东家沈南鸿是我亲叔父。先父是司农寺卿沈南鹏,汴京城破那日,他以身殉国了!”
秦洛大为吃惊,他本就是洛阳人,自然知晓沈南鸿的大名。此人是洛阳首富,向来乐善好施,被人称作“沈大善人”。而沈南鹏更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深受百姓敬仰。之前听闻他在汴京城破时不愿降金,全家被金人杀害,没想到沈青河竟还活着……
“沈姑娘……我不知道您原来是忠良之后……”秦洛喉结滚动,声音微微发颤,“令尊的大义之举,我无比敬佩。”
陈希听闻此事,同样震惊不已,抱拳说道:“沈大人受万民敬仰,我甚是佩服!”
“父亲殉国那日,”沈青河喃喃低语,“他用自己的身子替我挡了七箭。”她忽然冷笑一声,“可如今看来,我们沈家,还有人活得挺滋润的……”
“秦大哥,等会儿还要劳烦您配合一下。”沈青河悄悄凑近秦洛,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沈青河等人下得马来,举步来到邀月楼中。
踏入邀月楼,脚下的地板竟是檀木所制。楼内灯火通明,与洛阳城内的残破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恍若两个世界。
八根朱漆原木撑起挑高的穹顶,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攀龙附凤的精美图案,气势恢宏。
正中央的天井处,一盏琉璃灯垂挂而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抬头望去,穹顶竟是一幅用各种碎玉拼接而成的完整《洛神赋图》,每一块碎玉都镶嵌得恰到好处,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两侧厢房的大门上,绘着精美的工笔花鸟。仔细端详,那些雀鸟的眼睛灵动鲜活,仿佛随时都会从画中飞出来,栩栩如生。
这时,沈青河突然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香和脂粉味。循味望去,只见一群女真贵族正在厅中喝酒欢唱。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将整只猪腿丢在地上,大笑着说:“南人的猪肉太柴,不如我们草原的羔羊!”
店小二见状,慌忙跪地收拾。可那首领一脚将他踢开,吼道:“去,给老子换驼峰肉,老子今天不醉不归!”
在天井中央,十余名舞姬正踏着《霓裳羽衣曲》的节拍翩翩起舞。她们的裸足上系着铃铛,每迈出一步,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宾客们愈发沉醉迷离。
柜台前的掌柜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子,他看到沈青河等人身着女真装束,立刻点头哈腰地跑了过来,满脸堆笑地说:“几位贵客光临小店,真是有失远迎!”
沈青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冷冷地说道:“快去,拿着这个,叫你们东家沈南鸿速来见我,有要事相商!”
那掌柜哪敢有丝毫耽搁,赶忙接过玉佩,吩咐伙计赶紧去请东家,然后亲自引领沈青河等人上二楼。
众人沿着雕花楼梯拾级而上,楼梯的扶手上雕刻着极其精美的缠枝牡丹图案。仔细一看,花瓣之间竟藏着小孔,不断吐出缕缕檀香,香气萦绕,令人心旷神怡。
来到二楼,一间雅间的门上悬着一块写有“满月”的匾额。
众人推门而入,只见室内有一整面博古书架。
令人意外的是,架子上摆放的并非古董,而是各种各样的粮种。有来自辽东的黍米、江南的稻米、西域的胡麻等等,这些粮种都被精心地用琉璃瓶封存起来,每个琉璃瓶上还挂着木牌,清晰地标识着粮种的产地和年份。
“这是东家的小癖好。”那掌柜满脸堆笑地为众人斟茶倒水,殷勤说道,“贵客,您瞧这茶,乃是武夷山的‘不见天’,曾是贡品,原先只有道君皇帝才能喝到,现如今咱们大金的贵人们可喜欢得很……”
秦洛看着掌柜那副谄媚模样,心中十分厌恶。那掌柜身为宋人,却这般讨好金人,气不打一处来,便用女真语骂了一句,意思是让掌柜赶紧滚开。
那掌柜似乎听懂了秦洛的话,不但不恼,竟真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他那胖乎乎的身材,活像个在地上滚动的大皮球。只见他一路滚出门外后,才站起身来,反手把门关上了。
沈青河等人见状,纷纷摇头叹息,对于掌柜的这番行径,他们既觉得荒唐,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雅间那雕花门被缓缓推开,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此人面容清秀,气质儒雅,一头乌发用一根青玉簪束起。仔细瞧,他眉目间竟和沈青河有三分相似,正是洛阳首富沈南鸿。
沈南鸿一看到沈青河,声音颤抖,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激动地说道:“青河……当真是你?你还活着!汴京陷落后,我派人寻遍了全城,都不见你的踪迹……大哥和大嫂的遗体,我已经运回洛阳,安葬在了洛阳城外的祖坟里,也算是让他们回归故里了。”
沈青河听着沈南鸿的话,眼中泛起泪光。记忆里,那个总给自己带糖人的温润男子,如今却被那狼头徽记击得粉碎。
她忽然盈盈拜倒在地,说道:“侄女拜见叔父,多谢叔父替我父母安葬!”抬头时,已换上娇羞神态。她一把拉过秦洛,介绍道:“叔父,这位是刘大哥,百花山庄的少庄主。父亲生前,已将我许配给他。”
秦洛满脸通红,抱拳行礼,说道:“叔父有礼了!”
沈南鸿疑惑地看着秦洛,目光在他的虎口处掠过。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表明这绝不是寻常商贾人家的手。
他抿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刘长风与我大哥情同手足,和我也相识,可我从来没听过他有子嗣啊!”
“在下是宗族过继之子。只因长年在外从军,刚刚返回家中,叔父自然不知。”秦洛回答得毫无破绽。
沈南鸿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我们沈家可是洛阳的名门望族,礼数方面可不能马虎。大哥虽然不在了,可我这个当叔叔的还在!”
“叔父,您有所不知,刘叔父刚刚在腊月过世,刘大哥尚在守孝期间,可能需要一些时日。”沈青河解释道。
沈南鸿点点头,笑道:“乖侄女,既然来了,便在我府上住下吧。等刘贤侄那边一切妥当了,再来迎亲不迟。叔父一定为你准备好嫁妆,让你风风光光过门!”
沈青河微微一笑,说道:“叔父,侄女此次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何事?青河你但说无妨!”沈南鸿捋了捋胡子,笑着说道。
“叔父,如今恰逢乱世,刘大哥庄子上缺粮,侄女想用那二十年陈的‘百花醉’与您换粮,可否应允?”沈青河叹着气说道。
沈南鸿沉思片刻,神色有些犹豫:“那‘百花醉’确实名满洛阳,想当年刘家便是靠酿酒起家的。以名酒换粮确实公道,但是最近恐怕不行,存粮都有大用处。可否等到四月初一?一坛酒换一石麦子,如何?”
沈青河大喜过望,笑道:“叔父,如此甚好!多谢叔父了!”
沈南鸿哈哈大笑:“女生外向,还没过门呢,就替夫家考虑上了!”他顿了顿,“青河,那今日你便与我回府中住下如何?我让你婶娘好好招待你们。”
沈青河犹豫道:“叔父,不必劳烦您了,我还是想和刘大哥回山庄住,婶娘那边,我……”
沈南鸿叹了口气,他深知自己的夫人沈王氏向来刻薄。如果沈青河住到府上,必定会遭冷眼相待,便只好作罢。
正在这时,那胖掌柜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在沈南鸿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南鸿脸色骤变,起身道:“青河,你们在此等我回来,有个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说罢,他转身出门,匆匆离去。
沈青河朝江云使了个眼色,江云心领神会,悄悄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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