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救世的福音，打破了山坡上死里逃生后的凝滞氛围。
当接应人员看到那巨大的、还在微微晃动的营养舱，以及横七竖八、个个带伤、灰头土脸的小队成员时，饶是见惯了末世惨状的人，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柒是唯一还能勉强保持站立姿态的，尽管脸色苍白如纸，身形也有些微不可查的摇晃。
她拒绝了旁人的搀扶，指挥着接应人员小心翼翼地将营养舱固定，并将昏迷不醒的顾凛夜用担架抬上直升机。
“他怎么样？”白柒看向随队医疗兵，声音因异能透支而沙哑了几分。
医疗兵快速检查着顾凛夜的生命体征，眉头紧锁：“情况不妙。旧伤未愈，强行多次催动高阶异能导致能量反噬，加上爆炸冲击造成的内出血……需要立刻进行深度治疗和能量疏导！”
白柒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在顾凛夜毫无血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向了那个被严密看护起来的营养舱。
1414在她脑中弱弱地出声：【宿主，您的异能核心也处于濒临枯竭状态，强烈建议立刻进入休眠恢复模式……】
“闭嘴。”白柒在脑中回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任务报告，口述记录。”
【……是。】1414认命地开始工作。
返回北辰基地的航程，在一种混合着疲惫、后怕与凝重的沉默中度过。
基地方面早已严阵以待。
当直升机降落，营养舱和被担架抬下来的顾凛夜立刻被分别送往最高级别的隔离医疗区和重症监护室。
白柒则被早已等候在此的叶星暖扶住。
“白柒姐！”叶星暖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衣襟上沾染的（顾凛夜的）血迹，眼圈瞬间红了，生命光辉异能下意识地就要涌出。
“我没事，消耗过度而已。”白柒轻轻挡开她的手，目光看向站在叶星暖身后，神色凝重中带着关切的陆北辰，“指挥官，‘零’是关键，必须确保她的绝对安全与隔离。顾凛夜……”她顿了顿，“全力救治。”
陆北辰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已经从先期传回的简讯中，得知了顾凛夜那惊世骇俗的“前身份”。
震惊、疑虑、以及一丝被隐瞒的恼怒过后，看着白柒此刻的状态，以及他们带回来的那个沉睡的少女和大量未知信息，他最终沉声道：“我明白。你们带回来的信息和‘人’，比什么都重要。你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这一刻，他彻底放下了个人情绪，完全站在了基地指挥官的角度。
白柒点了点头，在叶星暖的搀扶下，走向自己的住处。
她的背脊依旧挺直，但脚步已经有着明显的虚浮。
——
白柒这一“休息”，就是整整一天一夜。
她是被1414聒噪的提示音给吵醒的。
【宿主！宿主！醒了醒了！都醒了！】
白柒猛地睁开眼，眸中瞬间恢复清明：“谁醒了？”
【顾凛夜和那个‘零’！几乎是同时醒的！医疗部那边都快炸锅了！】
白柒立刻起身，动作牵扯到依旧隐隐作痛的异能核心，让她眉头微蹙，但速度丝毫不减。
当她赶到隔离医疗区时，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陆北辰和几个高层都在。
透过单向玻璃，可以看到病房内的情况。
顾凛夜的病房里，他居然已经半坐了起来，虽然脸色依旧不太好，唇色浅淡，但那双红眸已经恢复了神采，正对着给他检查的医生嬉皮笑脸：“医生，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比如来点营养餐？躺这么久，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医生一脸的无奈。
而隔壁的观察室内，景象则截然不同。
那个被命名为“零”的少女已经离开了营养舱，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抱着膝盖蜷缩在房间的角落。
她黑色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部分脸颊，但那双睁开的、与顾凛夜同源的猩红色眼眸，却空洞得令人心悸。
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任何试图靠近或与她交流的人员，都会让她像受惊的小兽般更加蜷缩起来，周身甚至隐隐有失控的能量波动。
“她拒绝交流，也对任何外界刺激缺乏正常反应。”负责心理评估的医生对陆北辰和白柒汇报，“像是……长期封闭和实验造成的某种情感缺失和自我保护性封闭。她额头的符号能量稳定，但无法探测其具体作用。”
陆北辰眉头紧锁：“能确定她是否具有威胁吗？”
“目前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但她体内的能量读数……很高，而且很不稳定。”
就在这时，顾凛夜的病房门打开了。
这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说服（或者说忽悠）了医生，竟然自己扶着墙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观察室内的“零”，红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同病相怜的痛楚，也有一丝了然。
“别费劲了，”他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语气带着惯有的慵懒调子，“‘天眼会’那帮变态，最喜欢的就是把人变成没有自我的工具。她这种情况，普通的心理干预没用。”
他看向白柒和陆北辰：“让我去试试。”
陆北辰下意识想反对，一个前“天眼会”杀手去接触另一个“天眼会”实验体？风险太大。
白柒却开口了：“理由。”
顾凛夜扯了扯嘴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观察室里的“零”：“同类的气息，懂吗？而且……我知道他们大概对她做了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隔着玻璃，不出声，总行了吧？”
最终，在严格的监控下，顾凛夜被允许靠近观察室的外窗。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猩红的眼眸凝视着角落里的少女。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将锁骨下方那个暗色的、更加复杂的烙印，清晰地展露出来。
观察室内的“零”身体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一直空洞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她抬起头，隔着玻璃，看向了顾凛夜，看向了他身上的那个烙印。
没有言语，只有两道同样猩红、同样承载着不堪过往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交汇。
片刻后，“零”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将自己的右手从膝盖上抬起了一点点，露出了手腕内侧一个类似的、但更细小的烙印痕迹。
顾凛夜看着她，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少女眼中死寂的荒芜，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荡开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
站在稍远处的白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顾凛夜看似玩世不恭的背影，此刻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温柔。
1414在她脑中小声哔哔：【宿主，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别扭的家伙，好像……真的有点用？】
白柒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对陆北辰道：“关于顾凛夜的过去，以及他带回来的那些资料，我们需要尽快进行一次最高级别的评估。”
真相的碎片正在拼凑，而随着“零”的苏醒和顾凛夜身份的暴露，北辰基地与“天眼会”的对抗，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加危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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