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突然昏迷不醒！症状与当初太上皇……一模一样！”
舒良这句带着哭腔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林锋然的心脏。他眼前猛地一黑，身形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太子！他的儿子！他唯一的继承人！竟然也遭了毒手！而且，是和朱祁钰一样的症状！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滔天的怒火瞬间淹没了林锋然。他一把推开试图搀扶的舒良，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冲向殿外，直奔东宫。一路上，宫人跪倒一片，皆被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杀气吓得魂不附体。
东宫里乱作一团。太子朱见深躺在榻上，小脸煞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而急促，身体不时地抽搐一下，嘴角溢出些许白沫。几个太医围在榻前，手忙脚乱地施针灌药，个个面如土色，冷汗直流。钱皇后（太子生母）虽已薨逝，但太子生母的哀戚氛围还未散尽，此刻又添新祸，整个东宫笼罩在一种绝望的恐慌之中。
“深哥儿！”林锋然扑到榻前，握住儿子冰冷的小手，声音颤抖，心如刀绞。他看着儿子痛苦的模样，脑海中闪过朱祁钰死前的惨状，一股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喉咙。难道……他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样死去吗？
“到底怎么回事？！说！”林锋然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为首的太医。
太医令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殿下……殿下今日午后还好好地在书房习字，傍晚时分突然喊腹痛，随即呕吐昏迷……这脉象……这症状……臣等查验，疑似……疑似是中了剧毒啊！且……且与当年太上皇的症状，确有……确有几分相似……”
“中毒？！东宫戒备森严，如何中的毒？！”林锋然的声音如同寒冰。
“臣……臣等正在排查殿下今日的饮食、用具……尚未……尚未查明毒源……”太医令吓得语无伦次。
“查！给朕查！查不出来，你们全都给太子陪葬！”林锋然厉声吼道，声音在殿内回荡，充满了暴戾和绝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极度的悲痛和愤怒中高速运转。太子中毒，时间点就在他即将对石亨余党发动总攻的前夜！这绝不是巧合！这是对方赤裸裸的警告！也是狗急跳墙的反扑！他们想用太子的性命来威胁他，逼他妥协，逼他放弃清算！
而且，用的是和毒杀朱祁钰相同的手段！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宣告：朱祁钰就是我们杀的，现在你的儿子也一样！我们能杀一个皇帝，就能杀一个太子！
嚣张！猖狂！无法无天！
林锋然看着儿子奄奄一息的样子，又想起结发妻子新丧之痛，想起自己登基以来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屈辱和压抑，一股积郁已久的暴戾之气直冲顶门。他受够了！他真的受够了！这些乱臣贼子，祸国殃民，残害他的至亲，动摇他的江山，不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他枉为天子！枉为人父！枉为人夫！
理智的堤坝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垮。什么权衡利弊，什么朝局稳定，什么宗室反应，全都去他妈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这些逆贼！一个不留！
“舒良！”林锋然猛地站起身，脸上所有的悲戚和软弱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和决绝。
“奴婢在！”舒良感受到皇帝身上那股从未有过的杀意，浑身一颤。
“传朕口谕：第一，太医院所有人，给朕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太子！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大夫！太子若有闪失，太医院上下，诛九族！第二，封锁东宫，所有接触过太子饮食起居的太监宫女，全部隔离严加审讯！给朕撬开他们的嘴！第三，即刻起，皇宫全面戒严，没有朕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特别是……司礼监和御马监的人，给朕盯死了！”
“奴婢遵旨！”舒良连滚爬爬地出去传令。
林锋然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太医令，语气森然：“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吊住太子的命！需要什么药材，哪怕是大内的珍藏，或是去民间搜刮，尽管去办！朕只要太子活着！”
“臣……臣等万死以报！”太医令磕头不止。
安排完东宫的事，林锋然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儿子，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返回乾清宫。他的背影，充满了决绝和杀伐之气。
回到乾清宫，他立刻秘密召见了赵化和范广。两人显然已经听说了太子之事，脸色都极其凝重。
“陛下……”赵化刚想开口。
林锋然抬手打断了他，目光如两把出鞘的利剑，扫过二人：“逆贼丧心病狂，竟敢谋害储君！此乃滔天之罪，人神共愤！朕意已决，不再等待！明日泰陵奉安，就是决战之时！”
赵化和范广精神一振，同时跪下：“臣等愿效死力！”
“赵化！”林锋然下令，“你立刻返回西山前线，传朕密令：于谦所部边军，务必于明日午时前，完成对黑云寨的合围！京营抽调给你的精锐，同样于午时前，潜伏至泰陵周边预设阵地！明日奉安大典，以炮响三声为号，西山、泰陵，同时动手！西山叛军，务必全歼，首要头目，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泰陵方面，若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特别是试图接近太子銮驾或朕之御驾者，杀无赦！”
“臣领旨！”赵化重重抱拳。
“范广！”林锋然看向他，“京营重任，交给你！神机营张敏，朕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明日大典前，必须将其控制！若其反抗，就地正法！京营九门，给朕守死了！大典期间，没有朕和你的手令，一兵一卒不得调动！城内，东厂和锦衣卫会配合你，监控所有可疑官员府邸，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陛下放心！京营在，京城乱不了！”范广声如洪钟。
“好！”林锋然深吸一口气，“你们去吧！记住，明日之战，关乎社稷存亡，太子安危！只许胜，不许败！”
“遵旨！”二人领命，匆匆离去。
乾清宫内，只剩下林锋然一人。他走到御案前，摊开一张空白的圣旨，拿起朱笔。他的手很稳，没有丝毫颤抖。他先是写下一道明发谕旨，以“太子突发恶疾，朕心忧如焚，需亲奉汤药”为由，宣布明日泰陵奉安大典，由成国公朱勇代朕主持，一切仪从简。这是为了麻痹敌人，示敌以弱，让他们以为阴谋得逞，皇帝方寸大乱。
接着，他又写下一道密旨，盖上皇帝宝玺和兵部调兵虎符，内容是授权于谦、赵化、范广等人明日临机决断、先斩后奏之权。这是真正的杀手锏。
写完这两道旨意，林锋然并没有停下。他拿出那本从西山缴获的、记录着石亨余党罪证的账册，又拿出赵化审讯俘虏的口供，以及尚铭调查惠安伯府的部分卷宗。他将这些证据一一摊开，目光冰冷地扫过上面一个个名字：张軏（已死）、张敏、高亮、王勤、还有那些隐藏在朝堂之上的魑魅魍魉……
他的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凛冽的寒光。回想起自己自登基以来，外有瓦剌威胁，内有权臣掣肘，处处受制，连至亲都保护不了……这一切的憋屈和愤怒，在此刻化为了彻底的杀意。
“是时候……清算了。”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调兵符牌和密旨交给心腹太监发出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争执声。
舒良连滚爬爬地进来，脸上带着极度的惊慌和不可思议的神色，声音抖得变了调：
“陛下！陛下！司礼监……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吉祥（注：此为新任曹吉祥，非已死那个）……他……他连夜闯宫，说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面见陛下！他……他手里还拿着……拿着……”
“拿着什么？”林锋然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舒良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他拿着……拿着太后娘娘的懿旨！”
（第11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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