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探指着殿外，喉咙咯咯作响，满脸惊骇，竟因极度恐惧一时失语！
林锋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一步跨到暗探面前，厉声喝道：“说！宫外什么？！尤其是哪里？！”
暗探被皇帝凌厉的目光和气势一激，猛地喘过一口气，嘶声道：“是……是十王府！那老太监说……宫外的‘影子’……尤其要留意十王府的动静！还说……还说‘癸卯时’的行动，需内外呼应方能成事！具体的……具体的他没再说，刘保就让他走了！”
十王府！惠王！宫外的“影子”果然指向了他！而且，“癸卯时”不是日期，是具体的时辰——子时三刻！他们要在特定的时辰，内外呼应，发动某种行动！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贯耳，瞬间将之前许多散乱的线索串联了起来！惠王进京，慈宁宫异动，神机营不稳，瓦剌压境……这一切，都是为了在某个特定的“癸卯时”，发动致命一击！而十王府，就是宫外阴谋的枢纽！
林锋然浑身冰凉，但头脑却异常清醒。他强压住翻腾的气血，对那暗探道：“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句，诛九族！”
“奴婢……奴婢谢陛下隆恩！奴婢万万不敢！”暗探连滚爬爬地退下。
殿内再次剩下林锋然一人，死寂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危机迫在眉睫！敌人已经明确了行动时间和内外策应的计划！他必须抢在“癸卯时”之前，破解他们的阴谋，揪出内奸！
而眼下最关键的突破口，就是那封用“星散格”加密的瓦剌密信！江雨桐已经指出了方向，必须尽快得到确切的译文！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避嫌和风险，对舒良低吼道：“备轿！去西暖阁！现在！立刻！”
“皇爷！三思啊！此刻宫门已闭，您若……”舒良惊恐劝阻。
“闭嘴！朕的话没听见吗？！”林锋然眼中血丝密布，状若疯魔，“谁敢阻拦，杀无赦！”
舒良不敢再言，连忙去准备。
夜色深沉，寒风刺骨。林锋然只披了一件斗篷，带着舒良和几名绝对心腹侍卫，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快步穿过寂静的宫道，直奔西暖阁。值守的护卫见皇帝深夜突然驾临，形容骇人，吓得跪地不敢抬头。
林锋然挥手让他们退远，独自走到阁门前，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轻轻叩响了门扉。
门内静默片刻，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门开处，江雨桐站在门内，穿着一身素白寝衣，外罩一件深蓝色棉袍，手中还拿着一卷书，显然还未歇息。看到门外站着的、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意和急切气息的林锋然，她明显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陛下？”她侧身让开。
林锋然一步跨入，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他摘下斗篷，露出凌乱的发髻，直接走到桌边，将那份密信的抄本重重拍在桌上，声音因急切而嘶哑：“雨桐！‘星散格’！那密信！你译出来没有？！朕需要确切的译文！现在就要！”
江雨桐看着他近乎失控的样子，没有多问，立刻走到桌边，拿起密信抄本，又迅速从书架上取下一部纸张泛黄、边角磨损的古籍——《阴符韬略拾遗》。她摊开书，找到其中一页绘有复杂星图的章节，然后对照着密信，手指快速在纸上比划着，眉头紧蹙，全神贯注。
烛光下，她的侧脸显得异常专注和苍白，但眼神却清澈锐利。林锋然焦躁地在一旁踱步，目光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笔和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阁内只有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以及林锋然沉重的呼吸声。每一刻都如同煎熬。
突然，江雨桐的笔尖一顿，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了然的光芒！
“陛下！译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快说！”林锋然一步抢到桌前。
江雨桐指着纸上她重新组合出的文字，语速飞快：“根据‘星散格’规则，依书中‘仲秋白虎’星图位序拆解重组，真文如下——‘秋高马肥，狩于宣大。京中事宜，癸卯时定。边市之利，三一分成。甲字库钥，宜早图之。’”
秋高马肥，狩于宣大！—— 这证实了瓦剌将在秋季对宣府大同发动大规模进攻！“狩”即是军事行动的隐语！
京中事宜，癸卯时定！—— 京城内的阴谋，将在子时三刻发动！与暗探的情报完全吻合！
边市之利，三一分成！—— 勾结的内奸，将与瓦剌瓜分边市利润，瓦剌占三成？还是内奸占三成？这指向了与边贸利益密切相关的人！
最关键的，是最后一句——甲字库钥，宜早图之！
“甲字库钥？！”林锋然瞳孔骤然收缩，“甲字库……是工部辖下，存放军械图谱、火器制造秘要以及……各地关隘防务详图的机密库房！他们……他们想盗取甲字库的钥匙？！想得到大明的军机秘要？！”
这个发现，让林锋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甲字库失密，大明边境的虚实、要害关隘的弱点、乃至精锐火器的制造之法，将尽为瓦剌所知！届时，莫说宣大，整个北疆都将门户大开！这比十万大军压境更加致命！
内奸的范围，瞬间缩小！能接触到甲字库，或有能力谋划盗取钥匙的，绝非寻常官员！必然是位高权重，且与工部、兵部或内府监关系密切的重臣！或是……皇室勋贵！
“三一分成……边市之利……”林锋然脑中飞速闪过几个与边贸有巨利往来、且有可能接触到军机的大臣和皇商的名字，一个最可疑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正是今日惠王秘密拜访的那个兵部侍郎，张文弼！他主管部分军需调配，与边镇将领和皇商都有联系，完全符合条件！而且他之前就与石亨有染！
“好！好得很！”林锋然眼中杀机爆射，“总算揪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他激动地一把抓住江雨桐的手，声音因兴奋和愤怒而颤抖：“雨桐！你立了大功！此信译文，至关重要！”
他的手冰冷而用力，江雨桐的手微微一颤，但没有挣脱，只是抬起眼帘，清澈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忧虑：“陛下，译文虽出，然敌计狠毒，时机紧迫。‘癸卯时’在即，甲字库重地，需即刻严防死守，内奸……更需尽快查明铲除，迟则生变！”
“朕明白！”林锋然重重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放心，朕自有安排！”
他立刻走到窗边，低声对守在外面的舒良吩咐了几句。舒良领命，匆匆消失在夜色中，去传达紧急命令：加强甲字库守卫，秘密监控兵部侍郎张文弼及所有相关人等！
安排完这些，林锋然回到桌前，看着桌上那译出的密信，心中依旧翻江倒海。虽然锁定了大致目标和阴谋，但“癸卯时”具体要做什么？“内外呼应”如何实现？慈宁宫的“影子”会扮演什么角色？惠王又会如何行动？这些依旧迷雾重重。
江雨桐看着他紧锁的眉头，轻声道：“陛下，敌暗我明，然既已知其目标与时辰，便可守株待兔，张网以待。当下之要，在于外松内紧，稳守要害，静观其变，待其自投罗网。”
林锋然点点头，她的冷静分析总是能让他安心。今夜冒险前来，果然值得。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让江雨桐休息时，西暖阁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负责监控十王府的暗探，竟不顾禁令，直接来到了阁外求见！
林锋然心中一凛，立刻宣他进来。
那暗探脸色煞白，跪地急报：“陛下！十王府有异动！半个时辰前，惠王贴身侍卫统领，持惠王手令，秘密出府，往……往城西神机营大营方向去了！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但确认其方向无误！而且……而且我们安排在十王府外监视的兄弟发现，府内今夜似乎……似乎在悄悄准备车马！”
惠王的人去神机营？！还在准备车马？！他们想干什么？强行接管神机营？还是……要在“癸卯时”里应外合，发动兵变？！
林锋然的心脏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似乎正在发生！
（第6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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