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维恩的嘴角滑下，在刀刃上凝成一滴，坠入尘土。他跪在地上，膝盖压着碎石，双手撑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口的命石碎片像一块烧红的铁，贴着皮肤不断灼烫，每一次心跳都让那热度更深一分。他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魔力波动已经惊动了什么，地底的回响不是错觉，而是某种存在开始苏醒的征兆。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晨曦匕首横在臂弯。刀身沾满了血，有他的，也有敌人的。他用拇指抹过刀锋，将血迹擦去一半，然后反手将匕首插进腰间的皮扣。动作很慢，每动一下肩上的伤口就撕开一点，但他没有停下。骨鸦走了，但战场没有安静下来。风还在吹，带着地脉深处传来的微弱震动，像是大地在呼吸。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五指张开又握紧。艾莉亚曾经说过，命石不是容器，是钥匙。那时候他不懂，只觉得那是理论课上的废话。现在他明白了。命石不会被动承受力量，它要被掌控，被驱动，被强行嵌入灵魂的裂缝里。他摸向胸口，指尖触到那块凸起的石头。第二块碎片，是从沙影留下的影裔之书中找到的，藏在书页夹层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脉动。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扩散。双眼闭上，左眼暗金，右眼银白，两种颜色在他眼皮下交替闪烁。体内的魔力开始回流，从四肢百骸汇聚到灵枢核心。光明与暗黑不再互相排斥，而是被他强行拉扯到同一轨道。这过程像在撕裂自己的内脏，但他没有停。他知道如果等追兵到来，他就再没有机会。
手掌再次摊开，他用晨曦匕首划过掌心。鲜血涌出，顺着手腕流下。他将血涂在命石碎片表面，然后深吸一口气，猛然将石头按进胸口。
剧痛炸开。
不是来自皮肤，也不是骨头，而是从体内最深处爆发出来。他的脊椎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针贯穿，整个人向后仰倒，却被他用双臂撑住，硬生生维持着坐姿。命石碎片进入灵枢的瞬间，周围的空气扭曲了一下，一道环形的能量波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去，地面裂开细密的纹路，远处的岩石崩碎成粉。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不再是荒原，而是一片无边的黑暗。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层层叠叠，遍布四面八方。一个声音响起，低沉得不像人类能发出的音节：“你逃不掉……你终将成为我。”
维恩的牙齿咬在一起，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幻象出现了。他站在灰烬镇的废墟中央，天空是死灰色的。街道两旁的房屋燃烧着无声的火，木梁倒塌，却没有声音。他看见艾丹站在铁匠铺门口，全身焦黑，手臂只剩半截，缓缓抬起手指向他。那张被烧毁的脸动了动，嘴唇开合：“为什么活着？你本该替我死在那天。”
他猛地摇头，想甩开这画面。可下一瞬，场景又变。塞琳娜被钉在一座石柱上，双手张开，月白色的布甲染满血迹。她的眼睛睁着，却没有焦点，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哼那首摇篮曲。她的脚尖离地半寸，身体微微晃动。维恩想冲过去，却发现双脚被钉在原地。
“她说要活下去。”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可你带她走向的，是比死亡更冷的结局。”
维恩的额头渗出冷汗，呼吸变得急促。他知道这是假的，是侵入他意识的东西在制造幻觉。可那些画面太真实，真实到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救过她，是否真的值得她信任。就在他意志开始动摇时，耳边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很轻，像是从记忆深处传来。
“守护她……对吗？”
是凯文临终前的话。那天暴雨倾盆，他在河岸边缘抓住维恩的手，力气一点点消失，最后说的却是这句话。不是责备，不是怨恨，而是一句确认。维恩的瞳孔猛然收缩，意识像是被一桶冰水浇醒。
他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我不是你的容器！我是维恩·克雷德！”
声音在精神世界炸开，光与暗同时爆发。他的意识凝聚成一道屏障，左眼的暗金与右眼的银白交织成网，将那些眼睛一一击碎。那个低语声退却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短暂地沉默了一瞬。
维恩没有停。他主动向前踏出一步，在意识中直面那团黑暗。他不再防御，而是举起双手，将双天赋的力量压缩成一点，狠狠撞向那团低语的源头。冲击波扩散，整个幻境崩塌，黑暗如玻璃般碎裂。
现实中的他猛然睁眼。左眼的暗金光芒暴涨，一道光束从瞳孔射出，直冲天际。那光在空中炸开，形成一张网状纹路，像是撕开了某种无形的监视。四周空气震颤，地脉深处传来一声闷响，仿佛回应。
他撑起身体，双膝离地，一只手扶着地面，另一只手撑住匕首。黑袍已经被汗水和血浸透，贴在背上。他站了起来，动作缓慢，但每一步都踩得结实。胸口的命石碎片仍在发烫，但已不再躁动，而是稳定地跳动，像一颗新的心脏。
他抬头看向远方王都的方向。那里有学院的高塔，有魔法议会的封印阵，也有伪神被囚禁的地底深渊。他知道刚才那一击已经暴露了自己。命石的激活留下了痕迹，那种痕迹无法隐藏。未来的追捕会更密集，更多的敌人会找上门。
但他不在乎了。
他抬起手，抹去嘴角的血。声音很低，却清晰得如同刀锋划过石头：“你说我逃不掉？那我就撕碎你。”
话音落下，他迈出一步。脚下的地面裂开一道细缝，蔓延向地脉入口。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继续向前走。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左眼边缘渗出一道血线，顺着脸颊滑下。
他走到裂谷边缘，停下。伸手探入怀中，取出那块星辉家族的徽记。金属表面已被体温焐热，边缘有些磨损。他盯着看了两秒，然后紧紧攥住，指节泛白。
远处的地平线上，尘烟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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