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号”再次驶离地球港口时，气氛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没有盛大的欢送仪式，只有寥寥几位核心成员在封闭的泊位内送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凝重，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铅块的重量。
冰璃用力抱了抱苏婉，声音有些发闷：“苏婉姐，一定要小心……我们等你回来吃火锅，点最辣的锅底！”
苏婉拍了拍她的背，能感觉到这姑娘在微微发抖。她笑了笑，语气轻松：“好，记得多备点豆皮和毛肚。”
李七子走上前，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塞进苏婉手里。盒子触手冰凉，表面刻着复杂的符文。“紧急情况下用，”他言简意赅，“里面是‘空间震爆弹’，能制造小范围的空间乱流，或许能帮你争取几秒钟。”
苏婉握紧盒子，点了点头。这份礼物的沉重，她心知肚明。
石蛮的全息影像站在稍远的地方，他的脸色比前几天更差了些，眉宇间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我体内的东西……对那片区域的躁动感更强了。”他沉声道，“虽然无法精确定位，但那个方向……让我很不舒服。就像有很多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顿了顿，看向苏婉，“保重。”
宫本没有来送行，据冰璃说，他仍在闭关，试图将上次与“镜像”交手的心得融入剑道。但苏婉在登舰前，收到了他通过内部网络传来的一道极其凝练的剑意符箓，附言只有两个字：“斩虚。”
苏婉将符箓小心收起，心中微暖。这代表着宫本对她此行最大的支持——斩灭虚妄，直指本源。
“探针”小队的五名成员已经各就各位。队长是那位空间物理学家，代号“罗盘”，一个头发花白、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其他四人分别是擅长能量伪装的“变色龙”、精通机械与电子对抗的“扳手”、拥有超常空间感知的“指南针”，以及战斗力最强的突击手“磐石”。他们都是冰璃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此刻沉默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进行着最后的设备检查，气氛专业而冷峻。
“所有系统检查完毕，相位偏移系统上线，空间稳定锚预充能完毕。”“罗盘”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启航。”苏婉下令。
舰身轻微一震，悄无声息地滑出港口，融入深邃的星空。地球在身后逐渐缩小，化为一颗美丽的蓝色宝石。苏婉最后看了一眼那颗承载了太多记忆与牵挂的星球，转身走向舰桥。
航行初期一切顺利。升级后的“启明号”如同幽灵般在星海中穿梭，相位偏移系统有效屏蔽了大部分常规探测。苏婉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的休息舱，一方面继续用情感能量温养灵轮，监控“种子”的状态，另一方面反复研究“守墓人”传来的关于那座遗迹和“净化装置”的模糊资料。
资料少得可怜，只知道那装置似乎属于某个早已消亡的、被称为“守护者”的远古文明，这个文明曾致力于对抗某种“概念污染”。这与“镜像”的特性不谋而合。
几天后，舰队进入了靠近“虚无回廊”边缘的星域。这里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远处的星辰光芒变得扭曲、拉长，如同透过晃动的水晶观看。空间本身传来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嗡鸣，让人心烦意乱。偶尔会有毫无征兆的微小空间涟漪掠过舰体，引起一阵轻微的晃动。
“检测到背景空间曲率异常波动，幅度百分之三点七。”“指南针”报告道，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持续感知这种混乱空间对他的负担不小。
“能量背景辐射读数混乱，存在多种未知频谱干扰。”“扳手”敲击着控制台，“我们的隐匿效果在这里可能会打折扣。”
苏婉眉心的灵轮传来持续的、低强度的警示感。不仅仅是针对外部环境，也针对体内那颗“种子”。进入这片区域后，“种子”的活性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提升，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减速，启动最高级别被动侦察模式。”苏婉命令道，“罗盘，尝试根据凯文信号最后消失的方位和空间参数，推算最可能的路径。”
“正在计算……”“罗盘”盯着屏幕上瀑布般流下的数据，“这里的空间结构太复杂，常规导航几乎失效。需要依靠星炬……但这里的‘星炬’信号也充满了杂音。”
所谓的“星炬”，并非人造物，而是宇宙中一些具有稳定引力或能量特征的天体，被用作远航的参照点。但在这里，连这些“灯塔”都变得不可靠。
就在“罗盘”全力计算时，负责监控能量信号的“变色龙”突然发出警示：“右舷三十度，距离未知，检测到短暂的能量爆发！特征……与‘收割者’棱镜能量有百分之六十二相似度，但更加……古老和混乱！”
所有人精神一紧。
“能定位吗？”苏婉立刻问。
“信号一闪即逝，无法精确定位。似乎是从一个临时开启又迅速闭合的微型空间裂缝中泄露出来的。”“变色龙”语气凝重，“就像……有人在附近‘试射’武器，或者……故意暴露位置。”
钓鱼的鱼饵，开始晃动了吗？
苏婉沉吟片刻，没有下令转向追击。敌暗我明，贸然行动很可能直接落入圈套。
“继续按原定推算路径前进，提高警惕。”
又航行了半天，周围的空间扭曲现象愈发严重。有时舷窗外会突然出现一片完全陌生的星域，下一秒又恢复正常；有时舰船内部的灯光会莫名闪烁，通讯频道里偶尔会捕捉到意义不明的、仿佛来自远古的低语。
“磐石”甚至报告说，他在巡逻时，眼角余光瞥见走廊尽头有一个模糊的、很像苏婉的身影一闪而过，但追过去却空无一物。这引起了小队成员一阵细微的骚动。
苏婉检查了自己的灵轮和体内的“种子”，没有发现异常外泄。是空间扭曲造成的幻觉？还是“收割者”或者那座遗迹本身的影响？
她让“扳手”加强了舰内生命体征监控和能量扫描，但一无所获。
“指挥官，”“指南针”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我好像……捕捉到一丝非常微弱的、带着凯文能量特征的信号残留，就在我们左前方大概……呃，这个距离无法估算，方向似乎一直在变。”
凯文！
苏婉立刻走到“指南针”身边：“能锁定吗？”
“指南针”闭上眼睛，全力感知，额头渗出汗水：“很难……信号太弱，而且这里的空间像一团乱麻……等等！”他猛地睁开眼，“信号强度在提升！虽然还是很弱，但更清晰了！他好像在……移动？不，不是移动，是信号源本身的位置在空间结构里‘浮动’！”
浮动的位置？这符合“虚无回廊”的特性。
“朝着信号方向，谨慎靠近。”苏婉下令。这可能是凯文留下的线索，也可能是另一个诱饵。但到了这里，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启明号”调整方向，小心翼翼地朝着“指南针”指示的方位驶去。周围的空间乱流似乎更加活跃了，舰体不时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那是空间应力在作用。
就在他们穿越一片尤其浓稠的、色彩斑斓的空间能量雾霾时，主屏幕上的星空景象猛地一变！
不再是扭曲的星光，而是一片相对稳定的、巨大的废墟地带。无数破碎的星辰、战舰残骸、以及难以名状的巨大建筑碎片，如同被无形之力搅碎后，胡乱地堆积在这片虚空之中，形成了一片广袤而死寂的“宇宙坟场”。
而在坟场的中心，一座残破的、风格苍凉的巨型金字塔形建筑，正静静悬浮着。它的表面布满裂痕，却依然散发着微弱的、稳定的乳白色光芒。
与“守墓人”影像中的遗迹一模一样！
而在那金字塔建筑的入口处，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事物，正若隐若现。
“净化装置……”苏婉喃喃自语。
然而，还没等他们仔细观察，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检测到高维锁定！多个目标！是‘收割者’棱镜舰队！”“罗盘”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
只见从那些巨大的废墟残骸背后，一艘艘棱角分明、散发着冰冷光泽的棱镜战舰，如同蛰伏已久的猎食者，缓缓现身，它们的主炮口，正闪烁着不祥的能量光芒，牢牢锁定了刚刚脱离空间雾霾的“启明号”。
而在那支小型舰队的正前方，一个更加熟悉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正是那个曾被摧毁的“镜像”！
它看起来更加凝实，面容与苏婉别无二致，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片冰冷的、倒映着整个棱镜舰队的寒光。
它抬起手，指向“启明号”，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充满嘲弄的弧度。
（第17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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