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收拾得还算利落。
官差显然是熟门熟路，站在院门口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王村长！在不在家？有新来的流犯安置在你这边了，过来认认人！”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厚实棉袄、头发花白、约莫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个旱烟袋，脸上皱纹深刻，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与谨慎。
他先是对官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随即落在了慕千月几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就是她们？”王村长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对，慕家女眷，京城里来的。”官差含糊地介绍了一句，随即凑近王村长，压低声音嘀咕了几句，想必是交代了慕千月“打点”过的事情。
王村长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审视的目光在慕千月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然后点了点头：“行了，差爷放心，人既然分到我们村，规矩我会跟她们讲清楚。”
官差得了这话，又回头对慕千月道：“慕姑娘，王村长是这里的老人了，以后有什么事，按规矩来找村长就行。我的差事算是交了，这就回了。”
他说完，也不再停留，转身便朝着来路走去，脚步匆匆，懒得在这苦寒之地多待一刻。
官差一走，院门口就只剩下慕千月几人和面无表情的王村长。
空气中的寒意似乎更重了些。
王村长吧嗒了一口旱烟，浑浊的眼睛看着慕千月：“慕姑娘是吧？咱们这流放村，有流放村的规矩。
第一，安分守己，不许惹是生非。第二，赋税粮饷，不得拖欠。”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我知道你们可能有些来历，但到了这里，就是罪民，过去的一切都忘了的好。若是坏了规矩，或是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到时候别说我不讲情面。”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村头那两处砖瓦房的方向。
林月娘走上前，姿态不卑不亢：“村长的教诲，我们记下了。初来乍到，日后还请村长多多照拂。”
她语气平静，既没有惶恐，也没有讨好。
王村长见她这般作态，倒是眯了眯眼，又打量了她一番，才挥挥手：“记住就好。你们住的那院子，荒了有些时日了，自己拾掇吧。”
“是，多谢村长提醒。”林月娘应道。
王村长似乎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要说，又吧嗒了两口烟，转身就回了屋，将她们晾在了院门外。
寒风卷过，翠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声道：“姑娘，这村长……好像也不太好说话。”
慕千月看着那扇关上的屋门，目光沉静。
她拉起妹妹冰凉的小手，轻声道：“走吧，回去收拾我们的‘家’。”
听到“家”这个字，林月娘几人心中瞬间暖了一些。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几人相视一笑，方才在王村长那里感受到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几分，脚步轻快地回到了那座破旧但属于她们的院落。
一进院子，林月娘便挽起袖子，寻了把不知多久没用过的破扫帚，开始清扫院中和屋内的积尘浮土。
她动作麻利，神情专注，仿佛要将所有晦气和阴霾都一并扫出门去。
翠儿则径直钻进了厨房。
厨房里灶台歪斜，蛛网遍布，但她并无怨言，手脚利落地先将必要的角落清理出来，找到些石块勉强垫稳了灶台。
随即取出她们千里迢迢带来的那只小铁锅，盛了水，架在刚刚升起的微弱火苗上。
小雪儿找来一块相对干净的旧布，在水盆里浸湿又拧干，踮着脚尖，认真地擦拭着炕沿和唯一一张破木桌。
慕千月则将马车上的被褥一一抱进屋内。
土炕已经被林月娘打扫干净，并且还在上面铺上了一层干草。
慕千月将被褥铺展开，边角捋平后，又在上面铺上了一层薄绒的毛毯才作罢。
房子虽然简陋，但是好在并不漏风，慕千月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个储电式的热风机，放在了房间的四个角落。
不一会，整个房间都被烘托的暖和了起来。
随后，为了掩人耳目，慕千月又将马车上的小炭炉给取了下来。
弄完这一切后，慕千月将身上厚重的棉衣给脱了下来。
林月娘打扫完卫生后，回到屋里，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给惊到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紧闭的窗户和不算厚实的门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北地的严寒她是见识了的，即便门窗紧闭，这破屋子也绝无可能自己暖和成这样。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屋角那几个不起眼的、正静静散发着暖意的“铁盒子”上。
又瞥见女儿慕千月正神色自若地将小炭炉提进来，放在屋子中央。
林月娘心头了然。
这一路上，月儿拿出的稀奇古怪却无比实用的东西还少吗？
从那吃一口就浑身暖洋洋的“糖块”，到怎么用也用不完的伤药，再到总能从行囊里掏出的、绝非凡品的精细吃食……
她早已明白，月儿怕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走到炕边，伸手摸了摸那铺得厚实平整的被褥，以及那层柔软异常的毛毯。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干爽暖意，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似乎都在这暖融融的空气里融化了几分。
她轻轻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还是月儿有办法，这屋子……总算像个能住人的地方了。”
翠儿端着刚烧开的热水进来，感受到屋里的暖意，也惊喜地低呼一声：“呀！屋里好暖和！”
她小心地将热水倒入带来的粗瓷碗里，递给林月娘和慕千月，“夫人，姑娘，快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小雪儿更是直接脱掉了外面厚重冰凉的小棉袄，在床上打了个滚。
开心地趴在暖烘烘的炕上，小脸蹭着柔软的毛毯：“姐姐，好舒服呀！”
慕千月看着娘亲舒展的眉头和妹妹红润的小脸，心中也安定不少。
她接过翠儿递来的热水，捧在手里暖着，开口道：“这屋里暂时是能住人了，但还缺不少东西。
我看了，厨房里几乎是空的，常用的家伙什一样没有。明日若是天晴，我们便去最近的城里一趟，置办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再扯些厚实布料，添置些过冬的衣物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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