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霁,晨光透过紫檀木窗棂,洒在景仁宫的金砖地面上,映出细碎的金光。庭院中寒梅挂着残雪,暗香浮动,原本肃穆的宫殿因这晨光添了几分暖意,却驱不散沈静姝心头的寒凉。
昨日宫门口的雷霆手段,让景仁宫一时成为后宫焦点。林秀传回的消息称,皇后韦氏已加强了对她的监视,淑妃则在暗中散布她“勾结宦官、恃宠而骄”的流言,而东厂那边,谢九渊依旧没有明确动作,只派暗线悄悄送来消息,告知她“谨言慎行,静待时机”。
沈静姝正坐在梳妆台前,由挽月为她梳理长发。她今日未施浓妆,只薄施脂粉,眉如远黛,眸若秋水,一身月白色绣暗纹的宫装,衬得她肌肤莹润,病后的苍白反倒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致。
“娘娘,陛下的仪仗已经到宫门口了!”小禄子匆匆跑进来,神色带着几分紧张与兴奋,声音都有些发颤。
沈静姝握着玉簪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的异动不仅惊动了后宫,更引来了这深宫真正的掌控者——皇帝楚桓。
“知道了。”她语气平静,抬手示意挽月停下,“不必梳复杂的发髻,就挽个随云髻,插那支羊脂玉簪便好。”
挽月虽不解为何在皇帝面前如此低调,却还是依言照做。羊脂玉簪温润朴素,与她身上的月白宫装相得益彰,既不失贵妃的端庄,又透着几分不争不抢的温婉,恰好符合原主往日的形象,也能麻痹楚桓的警惕。
“娘娘,陛下驾临,咱们要不要出去迎接?”挽月问道,声音带着几分忐忑。皇帝的威严是刻在宫中人骨子里的,即便是贵妃,也需敬畏三分。
“不必。”沈静姝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襟,“按宫规,陛下驾临妃嫔宫殿,妃嫔只需在殿门内迎接即可。太过殷勤,反倒显得刻意。”
她走到殿中,调整好神色,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与羞怯,眼底却保持着一丝清明与警惕。她深知,楚桓此次前来,绝非单纯的探望,而是一场带着审视与算计的博弈。
很快,殿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陛下驾到——”
沈静姝连忙敛衽行礼,声音轻柔带着恭敬:“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桓的脚步声停在她面前,带着一股帝王特有的威压。他没有立刻让她起身,而是目光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着。
沈静姝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的内心。她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头微微低下,既不显得卑微,也不露出慌乱,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起来吧。”楚桓的声音温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静姝缓缓起身,抬眸看向他。楚桓身着明黄色龙袍,袍上绣着五爪金龙,栩栩如生,腰间系着玉带,悬挂着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棱角分明,正是帝王标配的英武模样,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藏着太多的算计与多疑,让人望而生畏。
“谢陛下。”沈静姝微微颔首,侧身引路,“陛下驾临,臣妾不胜荣幸,请陛下上座。”
楚桓迈步走入殿内,目光随意地扫视着殿中的陈设。景仁宫的陈设虽算精致,却远不及皇后坤宁宫的奢华,也比不上淑妃储秀宫的艳丽,处处透着低调内敛,与沈静姝今日的装扮相得益彰。
“你身子刚好,不必多礼。”楚桓坐在主位的紫檀木椅上,抬手示意沈静姝也坐下,“朕听闻你昨日处置了淑妃的宫人,还拒绝了皇后送来的参芪汤,身子可还吃得消?”
“劳陛下挂心,臣妾身子已无大碍。”沈静姝坐在下首的锦凳上,姿态端庄,声音轻柔,“昨日之事,实属无奈。青黛以下犯上,扰乱宫规,臣妾若是不严惩,恐难服众。至于皇后娘娘的参芪汤,实在是太医叮嘱臣妾不宜滋补,并非有意推辞。”
她刻意将自己的行为归结为“维护宫规”和“遵医嘱”,避开了与皇后、淑妃的直接冲突,既展现了自己的原则,又显得温顺懂事。
楚桓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你能如此明事理,朕很欣慰。淑妃性子骄纵,被韦家宠坏了,日后她若再对你无礼,你不必忍让,只管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这番话听似偏袒,实则暗藏试探。沈静姝心中冷笑,楚桓这是故意挑拨她与淑妃的矛盾,让她们相互制衡,他坐收渔利。
“陛下厚爱,臣妾感激不尽。”沈静姝起身行礼,语气恭敬,“只是姐妹之间,偶有摩擦实属正常,臣妾不愿因这点小事劳烦陛下,更不愿让陛下为难。”
她的回应既表达了对皇帝的感激,又展现了“顾全大局”的姿态,既不接受挑拨,也不驳皇帝的面子,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楚桓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却也多了几分探究:“你倒是越发沉稳了。想当初你刚入宫时,还带着几分怯懦,如今竟能独当一面,朕甚感欣慰。”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感慨:“只是这后宫,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皇后出身韦家,势大权重,韦家在前朝更是根深蒂固,连朕都要让三分。”
沈静姝心中一凛,楚桓终于切入正题了。他这是在向她抱怨皇后和韦家的跋扈,暗示她可以成为制衡皇后的力量。
“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端庄贤淑,韦家又是开国勋贵,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陛下倚重也是应当的。”沈静姝没有接话,而是顺着楚桓的话往下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楚桓轻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看着她:“端庄贤淑?静姝,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不必在朕面前说这些场面话。皇后的心思,韦家的野心,你我都心知肚明。他们仗着外戚的身份,在前朝结党营私,干预朝政,在后宫更是一手遮天,连朕的话,有时都敢阳奉阴违。”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朕虽为天子,却也并非事事顺心。韦家势力太大,东厂的谢九渊又虎视眈眈,朕需要一个能帮朕稳住后宫,制衡韦家的人。”
沈静姝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楚桓今日前来,绝非单纯的探望,而是想将她推到前台,成为对抗皇后和韦家的棋子。他之前的温情脉脉,不过是为了拉拢她,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
“陛下言重了。”沈静姝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清明,“臣妾只是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能在宫中安稳度日,已是陛下的恩赐。制衡韦家如此大事,臣妾实在无能为力。”
她刻意示弱,既表达了自己的“无能”,又暗示了自己“无依无靠”,把球踢回给楚桓。她知道,楚桓既然需要她这个棋子,就必然会给她相应的支持。
楚桓看着她怯懦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却也带着几分审视:“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有美貌,有智慧,更有分寸,这就足够了。朕知道你在宫中孤立无援,往后,朕会多疼惜你一些。”
他拍了拍手,身后的太监立刻呈上一个锦盒。楚桓示意太监递给沈静姝:“这是朕特意为你寻来的暖玉镯,质地温润,能滋养肌肤,也能安神定气,你戴着吧。”
沈静姝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羊脂白玉镯,玉质通透,雕着缠枝莲纹,一看便知价值连城。她起身行礼:“谢陛下赏赐,臣妾愧不敢受。”
“朕赏你的,你便收下。”楚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往后,你便是朕在后宫最信任的人。皇后那边,你不必怕她,若是她为难你,朕为你撑腰。”
这番话看似是承诺,实则是将她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沈静姝心中清楚,一旦她接受了这份“信任”,就必须承担起制衡皇后的责任,成为楚桓手中的刀。而刀,在完成使命后,往往会被弃之不用。
“臣妾遵旨。”沈静姝没有再推辞,将锦盒交给挽月收好,语气依旧温顺,“臣妾定不负陛下所托,安分守己,为陛下分忧。”
她没有明确答应制衡皇后,只是模糊地回应“为陛下分忧”,既给了楚桓台阶下,又为自己留了余地。
楚桓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能明白朕的心意就好。你刚病愈,身子还弱,朕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往后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人来养心殿禀报。”
“臣妾恭送陛下。”沈静姝起身行礼,一直送到殿门口。
看着楚桓的仪仗渐渐远去,沈静姝脸上的温顺瞬间褪去,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清明。她转身回到殿内,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心中思绪万千。
“娘娘,陛下今日对您可真好,还赏赐了这么名贵的暖玉镯!”挽月捧着锦盒,满脸欣喜,“有陛下撑腰,往后皇后和淑妃再也不敢欺负您了!”
“好?”沈静姝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这哪里是好,分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挽月愣住了:“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的赏赐,从来都不是白拿的。”沈静姝拿起桌上的暖玉镯,触手温润,却让她感到一阵寒意,“他赏我玉镯,许我承诺,不过是想让我成为对抗皇后和韦家的棋子。他需要我在后宫牵制皇后,平衡韦家的势力,好让他在前朝有更多的喘息空间。”
她顿了顿,继续道:“一旦我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成为了他的威胁,这枚暖玉镯,就可能变成催命符。”
挽月脸色一白,有些惊慌:“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陛下的旨意,我们也不能违抗啊!”
“违抗自然是不能的。”沈静姝眼底闪过一丝坚定,“但我们可以周旋。他想让我做棋子,我便暂时扮演好棋子的角色,但绝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们要利用他给的‘信任’和支持,暗中积蓄力量,培养心腹,等到有足够的实力,再摆脱棋子的命运。”
她握紧了手中的暖玉镯,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的墨玉兰花佩。楚桓的试探与利用,让她更加清楚,在这深宫中,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还有那位尚未真正联手的九千岁谢九渊。
“娘娘,那皇后那边……”挽月担忧道。
“皇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沈静姝淡淡道,“她很快就会知道陛下今日驾临景仁宫,知道陛下对我的‘厚爱’。接下来,她的试探和打压,只会更加猛烈。我们要做好准备。”
正说着,林秀悄悄从后门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娘娘,皇后娘娘派人来了,说是请您去坤宁宫议事。”
沈静姝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楚桓刚走,皇后的试探就来了。这场围绕着权力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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