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的议事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冷冽气息。谢九渊身着一袭玄色蟒袍,端坐于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指尖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眼神深邃如寒潭。他面前站着的,正是方才去长乐宫送礼物的小太监。
“娘娘收下礼物了?”谢九渊的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情绪,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小太监躬身回话,语气恭敬至极:“回九千岁,贵妃娘娘收下了,并无丝毫推辞。她还让奴婢带回了一个锦盒,说是回赠给九千岁的。”说着,他双手奉上锦盒,不敢有丝毫怠慢。
谢九渊抬了抬眼,身旁的贴身太监立刻上前,接过锦盒,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异样后,才呈到谢九渊面前。
谢九渊缓缓打开锦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支羊脂玉簪。簪身莹润,簪头的“渊”字虽小,却刻得极为精致。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渊”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自然知道这玉簪的来历——原主祖父沈太傅的遗物,簪头的“渊”字是沈太傅的字。沈静姝将这支玉簪送来,其意不言而喻:既表明了自己的家族渊源,也暗合了他的名字,是示好,也是一种隐晦的“绑定”。
这个女人,果然聪慧得超出他的预料。她没有送金银珠宝这种俗物,也没有送诗词字画这种故作清高之物,偏偏选了这支有特殊意义的玉簪,既表达了诚意,又不失分寸,还隐隐透着一丝“我们是同类人”的默契——沈太傅是前朝罪臣,而他谢九渊,亦是罪臣之后,这份同病相怜的隐晦表达,恰好戳中了他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他拿起那张素笺,展开一看,“墨卷藏锋窥世事,药香凝露解尘忧。谢君所赠,当有回响”一行字迹映入眼帘。字体清丽,笔锋却藏着几分凌厉,与她平日温婉的模样截然不同。
谢九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这笑意却未达眼底:“墨卷藏锋,药香解忧……她倒是读懂了。”
《权谋纪要》是“墨卷”,藏的是朝堂博弈的锋芒,是她窥破世事的工具;那瓶秘药是“药香”,解的是她身体的不适,也是她当前孤立无援的“尘忧”。而“当有回响”四字,更是直接回应了他的试探——她愿意接下这份盟约,也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九千岁,这沈贵妃……倒是个通透人。”贴身太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些年,多少人想攀附九千岁,用尽了手段,却都显得刻意而笨拙。唯有这位沈贵妃,寥寥数语,一支玉簪,便既表达了谢意,又展现了自己的立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通透?”谢九渊放下素笺,指尖依旧摩挲着那支玉簪,“她何止是通透。她是个猎人,也是个赌徒。”
他太清楚沈静姝的处境了——没落勋贵之女,无依无靠,身处后宫漩涡,随时可能成为牺牲品。她主动接近他,展现自己的聪慧与胆识,无非是想找一个靠山,一个能让她在这深宫中活下去,甚至掌控自己命运的靠山。而她赌的,就是他谢九渊需要一枚这样的棋子,一枚既能搅动后宫,又能在前朝为他提供助力的棋子。
“那九千岁,咱们接下来……”贴身太监试探着问道。
“静观其变。”谢九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她既然说‘当有回响’,咱们就等着看她的‘回响’。若她真能拿出让咱家满意的筹码,这盟友之位,便给她坐。若不能……”他的话语顿了顿,语气骤然变冷,“一枚无用的棋子,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东厂的行事准则,从来都是“有用则留,无用则弃”。沈静姝的聪慧与胆识让他产生了兴趣,但兴趣不等于信任,更不等于庇护。他需要看到实实在在的价值,看到她能为他带来的利益,否则,这场刚刚萌芽的联盟,随时可能夭折。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东厂番子躬身闯入:“九千岁,宫中传来消息,贤妃娘娘带着人去了长乐宫,说是要给沈贵妃‘请安’。”
谢九渊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贤妃?她倒是会挑时候。”
贤妃李氏,是皇后的远房表妹,一直依附于皇后,平日里最是嫉妒沈静姝的容貌与皇上的一时恩宠。之前沈静姝一直低调行事,贤妃倒也没怎么找她麻烦。如今谢九渊突然给沈静姝送了重礼,这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了皇后耳中,贤妃此刻上门,分明是受了皇后的指使,想来探探口风,顺便给沈静姝一个下马威。
“有意思。”谢九渊站起身,玄色蟒袍在地面拖曳出一道暗沉的弧线,“去查查,贤妃带了多少人,说了些什么。”
“是!”番子领命,立刻退了出去。
谢九渊走到窗边,望着宫墙之外的天空,眼神幽深。他倒要看看,沈静姝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刁难。若是连贤妃这等角色都对付不了,那她也不配做他谢九渊的盟友。
长乐宫内,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贤妃端坐在主位上,身着一身艳红色宫装,头戴金步摇,珠光宝气,与沈静姝一身素雅的淡青色衣裙形成了鲜明对比。她斜睨着沈静姝,眼神中满是轻蔑与敌意。
“妹妹这长乐宫,倒是越来越清静了。”贤妃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只是妹妹如今深得圣宠,又有贵人相助,怎么反倒如此低调?倒是让姐姐好生不解。”
“贵人相助”四字,她咬得极重,显然是意有所指。
沈静姝坐在一旁,神色平静,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深意:“姐姐说笑了。妹妹不过是喜欢清静罢了,再说,圣宠难测,低调行事,方能长久。”
她心中清楚,贤妃此刻上门,绝非单纯的“请安”。谢九渊送礼物的事,必然已经传到了皇后耳中。皇后向来忌惮谢九渊,如今见她与谢九渊有所牵扯,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派贤妃来试探敲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长久?”贤妃嗤笑一声,放下茶盏,目光扫过殿内的陈设,“妹妹这话可就不对了。在这后宫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没有点靠山,没有点手段,想要长久,怕是难啊。”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沈静姝手中的那本《权谋纪要》,“妹妹倒是好兴致,竟还有心思读这些闲书。只是妹妹别忘了,后宫女子,最重要的是伺候好皇上,争得圣宠,旁的东西,读再多也无用。”
沈静姝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姐姐所言极是。只是妹妹觉得,多读书,既能修身养性,也能开阔眼界,未必就是无用之事。”她轻轻摩挲着《权谋纪要》的封面,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坚定,“就像姐姐说的,想要在这后宫中长久立足,确实需要靠山与手段。但靠山未必长久,手段也需根基。妹妹愚钝,只想多学些东西,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这话既是回应贤妃的敲打,也是一种隐晦的宣言——她沈静姝,不会只依靠皇上的恩宠,也不会甘愿做任何人的棋子。她要的,是自己掌控命运的能力。
贤妃没想到沈静姝竟敢如此顶撞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姐姐还会害你不成?姐姐不过是好心提醒你,别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蒙蔽了双眼,做出些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来。”
“不三不四的人”,显然指的是谢九渊。在后宫乃至朝堂,不少人都视谢九渊为“阉党”,不屑与之为伍,更怕沾染上他的晦气。
沈静姝抬眼,目光直视着贤妃,眼神清亮却带着几分锐利:“姐姐口中的‘不三不四的人’,不知指的是谁?妹妹在宫中,向来谨言慎行,结交的都是品行端正之人,从未与不三不四之人有过牵扯。”
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承认与谢九渊的联系。一旦承认,便是授人以柄,皇后正好可以借此发难,指责她勾结宦官,干预朝政,到时候就算是皇上,也未必能保得住她。
贤妃被她问得一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本想借着谢九渊送礼物的事,逼沈静姝承认与东厂有所勾结,却没想到沈静姝如此伶牙俐齿,不仅巧妙地避开了话题,还反过来将了她一军。
“你……”贤妃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发作,却见沈静姝突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力量:“姐姐今日前来,想必是关心妹妹。妹妹心领了。只是妹妹近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怕是招待不好姐姐了。小桃,送贤妃娘娘回宫。”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贤妃又气又恼,却偏偏发作不得。沈静姝说自己身体不适,她若是再纠缠下去,反倒显得她不懂规矩,咄咄逼人。更何况,她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试探,如今沈静姝态度强硬,滴水不漏,她也探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再留下去也无意义。
“好,好得很!”贤妃猛地站起身,狠狠瞪了沈静姝一眼,“妹妹好好休养,姐姐改日再来看你!”说罢,她拂袖而去,带着一众宫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长乐宫。
直到贤妃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小桃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扶住沈静姝:“娘娘,您没事吧?方才贤妃娘娘那样刁难您,奴婢都快吓死了。”
沈静姝摇了摇头,神色依旧平静:“我没事。她不过是皇后的棋子,翻不起什么大浪。”
她走到窗边,望着贤妃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贤妃的这次试探,看似凶险,实则也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向谢九渊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她相信,谢九渊的人此刻一定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她能不动声色地化解贤妃的刁难,守住自己的底线,便是她给谢九渊的第一个“回响”。
果然,没过多久,小桃便从外面回来,神色有些复杂地递给沈静姝一张纸条:“娘娘,这是东厂的人悄悄塞给奴婢的,说是九千岁让奴婢转交给您。”
沈静姝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锋芒初露,拭目以待”。字迹凌厉,正是谢九渊的手笔。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八个字,既是肯定,也是鞭策。谢九渊看到了她的应对,认可了她的能力,但也在告诉她,这还不够,他还在观望,还在期待她更大的“回响”。
“小桃,把这张纸条烧了,不许留下任何痕迹。”沈静姝将纸条递给小桃,语气严肃。
“是,娘娘。”
看着纸条化为灰烬,沈静姝走到书案前,再次翻开那本《权谋纪要》。这一次,她看得格外认真。谢九渊送她这本书,不仅是示好,更是一种考验——他要看看,她能否从这本书中读出有用的信息,能否将书中的权谋智慧运用到实际的博弈中。
而她,绝不会让他失望。
夜色渐深,长乐宫的灯火依旧明亮。沈静姝端坐于书案前,手中的毛笔在素笺上写写画画,勾勒出朝堂与后宫各方势力的脉络图。现代的战略规划知识与古代的权谋智慧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让她对当前的局势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她知道,她与谢九渊的这场无声之盟,才刚刚开始。前路布满荆棘与危险,但也藏着破局的生机与希望。她必须步步为营,用自己的智慧与能力,赢得谢九渊的真正信任,也为自己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墙之内,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的紫藤花上,镀上了一层银辉。沈静姝放下笔,望着窗外的月色,眼神坚定而明亮。
谢九渊,你要的是一枚锋利的棋子,那我便做最锋利的那一把。但我也会让你明白,这枚棋子,绝非任人摆布的傀儡。我们的联盟,是相互成就,也是彼此制衡。
这场隔空过招,没有硝烟,却比刀光剑影更惊心动魄。而她与谢九渊之间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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