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到此为止了。”
李无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周身升腾的暗金光芒并非简单的灵力外放，而是噬天神脉被催动到某种临界点的外在显化。那光芒所及之处，连空间都隐隐扭曲，弥漫的灰黑煞气如同遇到天敌，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主动退避。
围拢上来的五六只煞灵，包括那只狡诈的巨猿煞灵，猩红幽绿的光芒齐齐一滞，传递出本能的忌惮与更深层的暴怒。
“无劫，你的伤……”云梦瑶在他身后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看得最清楚，方才那道精神尖刺虽被吞噬，但反噬绝对不轻。
“不妨事。”李无劫没有回头，目光锁定那只巨猿煞灵，“正好拿它们，试试这战场的‘特产’。”
话音未落，他动了。
不是冲向煞灵，而是双脚猛然踏地，整个人如同扎根于这片暗红大地。双手在胸前虚抱，掌心相对，一个远比之前深邃、旋转也缓慢得多的漆黑旋涡，在他双掌之间缓缓成型。
这一次，他吞噬的目标，不再是具体的某一只煞灵。
而是——弥漫在周围、无处不在的、更为原始精纯的“太古煞气”！
“他在做什么？！”火灵儿挥动真火击退一只试图偷袭的煞灵，回头见状惊呼。
“疯了吗？！”夜琉璃也瞳孔一缩，“直接吞噬未经煞灵转化的原始古煞？那里的混乱意志和腐朽本源更驳杂、更狂暴！”
云梦瑶银眸中星光急闪，天命罗盘疯狂推算，失声道：“他在以自身为引，强行吞噬大片区域的煞气本源，制造‘煞气真空’！这些煞灵依靠环境煞气补充和存在，一旦周围煞气被短暂抽空……”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李无劫双掌间的吞噬之涡，已然膨胀到脸盆大小，一股恐怖绝伦的吸力轰然爆发！
“轰——！！！”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空间被强行扯动的沉闷轰鸣。以李无劫为中心，方圆三十丈内的灰黑煞气，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他掌间旋涡涌去！气流高速旋转，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旋！
那几只扑来的煞灵首当其冲。它们的身形在狂暴的气流中被拉扯得扭曲变形，构成躯体的煞气不受控制地离析、流失，发出无声的惊恐尖啸。它们疯狂地想要后退、想要稳固身形，但那股吸力针对的是最本源的煞气，对它们这些“煞气造物”有着近乎法则层面的克制！
尤其是那只巨猿煞灵，它距离最近，受影响最大。它愤怒地捶打胸膛（尽管没有实体），猩红双目中杀意沸腾，竟强行稳住部分形体，凝聚出一柄巨大无比的煞气战斧，朝着李无劫当头劈下！这一击，蕴含了它核心的疯狂战意与部分精神冲击，威力远超之前。
“来得好！”李无劫眼中厉色一闪，不闪不避，反而将掌间旋涡微微上抬，正面迎向那柄煞气战斧！
战斧劈入漩涡，如同泥牛入海。但这一次，涌入的并非只是能量，还有一股磅礴、混乱、充满铁血与杀戮的太古战意，以及更加浓郁精纯的“腐朽本源”！
“噗——！”李无劫浑身剧震，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七窍同时渗出血丝！右臂刚刚稳定的骨骼再次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吞噬原始古煞，尤其是这种蕴含强烈战意的核心煞气，所带来的冲击远超吞噬普通煞灵十倍！
冰冷、暴戾、疯狂、绝望……无数负面情绪和杂乱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的神识防线，瞬间将他淹没。他“看”到了尸山血海，听到了震天的杀喊，感受到了濒死的恐惧与不甘……无数张模糊而狰狞的面孔在他意识中闪过，试图将他的自我意识同化、撕碎！
更可怕的是那股“腐朽本源”，它如同最阴毒的跗骨之蛆，随着煞气钻入经脉，所过之处，灵力运转滞涩，血肉传来诡异的麻痹与衰败感，仿佛要将他从内而外“锈蚀”掉！
“呃啊——！”李无劫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身体摇摇欲坠，双掌间的吞噬之涡也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崩溃。
“无劫！”“主人！”三女同时惊呼，想要上前。
“别过来！”李无劫嘶声喝道，声音因痛苦而扭曲，“守住外围……别让其他东西……趁虚而入！”
他死死咬紧牙关，口中满是血腥味。额间青筋暴起，双目之中，暗金光芒与猩红血丝疯狂交替。
不能退！此刻若中断吞噬，不仅前功尽弃，遭到反噬的煞气与混乱意志会瞬间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他疯狂运转《噬天古经》，将道心沉入最深处的“我执”——我命由我，万劫不侵！所有的痛苦、混乱、侵蚀，都不过是磨砺道心的劫难！
噬天神脉在他的意志驱动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暗金色的脉路在体内大放光明，如同一条苏醒的太古凶龙，张开巨口，开始疯狂地、不讲道理地碾磨、撕扯、消化涌入的一切！
混乱意志？碾碎它！只提取其中最纯粹的一丝“战意精华”！
腐朽本源？剥离它！以神脉中蕴藏的“劫力”与世界树碎片的生机共同对抗、中和！
破碎记忆？过滤它！只留下可能有用的信息片段，其余全部当作杂质排出！
这是一个无比凶险、无比痛苦，却又带着一种极致野蛮效率的过程。李无劫的身体时而冰冷如尸，时而滚烫如熔炉，皮肤表面渗出混杂着暗金与灰黑色的诡异汗液，又迅速被体表的高温蒸发。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难熬。
外围，夜琉璃、火灵儿、云梦瑶三人背靠背，将摇摇欲坠却仍在坚持吞噬的李无劫护在中心。她们击退了一波又一波被这边剧烈能量波动吸引来的零星煞灵，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无比。她们能感觉到李无劫气息的极度不稳定，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终于——
在李无劫感觉自己的神魂和肉身都要到达崩溃极限的刹那，掌间那狂暴的吞噬之涡猛地一缩，随即彻底消散。
方圆三十丈内，煞气为之一清，虽然远处的灰雾仍在缓缓填补，但短时间内，这里的煞气浓度降到了最低点。那几只煞灵，包括巨猿煞灵在内，早已因本源煞气被大量抽离而形体溃散，只剩下几点微弱的核心光点在远处惊恐地飘荡，短时间内无法再构成威胁。
“嗬……嗬……”李无劫单膝跪地，双手撑在冰冷的暗红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全身如同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哀鸣。七窍的血迹已经干涸，脸色苍白得吓人。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历经极致痛苦淬炼后，沉淀下来的、宛如经过烈火焚烧的真金般的光芒。
“成……成功了？”火灵儿第一个冲过来，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肩膀，翠绿灵力带着治愈的暖意渡入他体内。
李无劫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成功了……一部分。”
他内视己身。经脉拓宽了一丝，更加坚韧，对煞气的天然抗性明显增强。神识虽然疲惫欲死，却更加凝练通透，仿佛被剔除了杂质。更重要的是，在噬天神脉的深处，多了一点极其微弱的、银白色的“光”——那是从巨猿煞灵的战意中提炼出的，一丝关于“力量爆发”与“战斧运用”的古老战斗感悟。虽然残缺不全，却蕴含着某种直指本源的韵味。
而那股最难缠的“腐朽本源”，并未被完全清除，而是被神脉强行压制、囚禁在某个角落，与体内的天道诅咒之力、以及世界树碎片的生机，形成了一种脆弱的三角平衡。这无疑是个隐患，但暂时，它被控制住了。
“你这家伙……真是不要命了。”夜琉璃走过来，紫眸复杂地看着他，掏出一方丝巾，略显粗鲁地擦去他脸上的血污，“下次再这么乱来，老娘先一巴掌拍晕你。”
李无劫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势，变成一阵咳嗽。
云梦瑶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将世界树碎片轻轻放在他膝上。温润的翠光流淌，加速着他肉身的恢复。她银眸中的担忧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与深深的敬佩。她比谁都清楚，刚才那种吞噬有多么凶险，那是对自身道心、意志、肉身、功法的全方位极限考验。
“感觉……如何？”她轻声问。
“很糟，但也……很好。”李无劫感受着身体缓慢恢复的力量，以及神识中那点银白战意光点带来的新奇感悟，“这条路，可以走。但必须循序渐进，每一次都不能超过极限。”
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扫过周围暂时清朗了许多的空间，又望向远处那依旧被厚重灰雾笼罩的、山脉般的阴影。
“这里暂时安全了。不过，刚才的动静太大。”云梦瑶也站起身，银眸望向灰雾深处，那里似乎有更多混乱的意念在骚动，“我们需要尽快离开，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让你彻底恢复，并消化所得。”
李无劫点头，将世界树碎片重新握在手中。翠光映照下，他的目光锐利如初。
“走吧。既然煞气暂时清了……”他望向云梦瑶之前感应到的方向，“我们去看看，那座‘山’的脚下，到底藏着什么。”
他隐隐有种预感。那片阴影，或许不仅仅是一座山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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