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
“奶，你找什么呢。”
“你那条头绳儿，头前儿还看见呢。”奶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杨小丫坐在院子里的石墩儿上，右手摸着自己的短发，已经是十月了，头发长了些，但还是扎不成辫子。
小丫愣了一下，然后苦笑。“奶奶，我没有辫子了，不用头绳了。”
奶奶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孙女的短发，“哎呀，奶奶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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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儿又升起来了，像一只小船挂在天上，小丫想起两周前的那个夜晚，她站在村口等到天黑，爹娘也没有回来。
“小丫！”
周桂花和林福来从巷子里走过来，后面还跟着吴老虎。
“你们怎么来了。”
“路过呀。”桂花在她身边坐下，“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
“看月亮。”小丫指指天上，“你们看，今天的月亮缺了好大一块。”
“对啊，头两天还是中秋呢。”福来提了提裤子。
吴老虎头回看清到她的短发：“小丫，你后悔吗？”
“什么？”
“剪辫子啊，你那么长的辫子，说剪就剪了，怪不习惯的。”
小丫摸了摸后脑勺，那里的头发茬子已经不太扎手了，“开始后悔，现在...不知道。”
“为什么？”桂花问。
“爹娘没回来，礼物也白买了。”小丫低着头，“可是又觉得，剪了就剪了，头发还会长的。”
林福来想了想说：“小丫，你知道月亮为什么有时候圆，有时候缺吗？”
“不知道啊。”
“俺爷说，月亮从来都在转啊转，有时候全露脸，有时候侧着身子，有时候背对着我们，但它一直都在那儿，从没消失过。”
小丫抬头看着弯月。“所以呢”
“所以，缺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因为它总是在变化的。”桂花接过话茬，“就像...就像你的辫子，剪了会长，人也是，有失落也有重新开始。”
吴老虎挠挠脑袋：“你们说话怎么都这么深奥。”
小丫笑了，那是这些天来第一次真心的笑容。“我明白了，就是说，月亮缺了一块儿也还是月亮，我剪了辫子也还是我。”
“对头！”福来拍手，“而且你看，缺的月亮也挺好看的啊。”
“是啊，我觉得弯月比满月好看呢。”桂花噘嘴，“更有诗意。”
小丫站起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你们知道不，我发现剪了头发后，洗头快了，梳头也不用那么久。”
“而且看起来更精神。”福来打量着。
“真的吗。”小丫不好意思了。
“当然真的。”桂花肯定地，“我妈还夸你呢，说城里都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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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用铝盆盛着红薯汤出来，给每个孩子一小碗。“我当年也剪过短发，那时候觉得洋气的很。”
“奶，你还剪过短发？”小丫惊讶地。
“哎，年轻时候的事了。”奶奶放下碗，“人呐，总是要变的，头发长了剪，剪了长。”
他们围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红薯汤一边聊，月亮悄悄爬高了一些，弯弯的。
“你现在还想念你的长辫子吗。”桂花问。
“想，但不后悔，就像想念爹娘一样，想念是因为珍惜过，但生活总要往前走。”
福来塞了一块红薯：“小丫，你看，月亮虽然缺了一块，但它还是在发光。”
小丫抬头望去，弯月确实很亮，能看到自己被月亮照出的影子。
“对啊，”她扒拉着碗里的红薯，“月亮从来不因为自己不够圆就躲起来，它缺的时候就安心地缺着，圆的时候就开心地圆着。”
桂花系了一下鞋带儿：“小丫，你这话说得像诗一样。”
“那我也来一句。”吴老虎清清嗓子，“月亮缺了不用愁，明天还会继续走。”
大家都笑了，小丫觉得心里暖暖的，就像吃了红薯汤一样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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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小伙伴们后，小丫在镜子前仔细打量自己，短发让她看起来确实不一样了，但又觉得还是自己。
就像那弯月，即使缺了一块儿。
她记起刘三奶说过的话，好东西来得慢，去得也慢。头发是这样，成长也是这样。
有圆有缺，有得有失，有聚有散。并非永远保持完美，而是每个阶段都接受自己。
睡前，她又瞄了一眼窗外的弯月，明天它会圆一点，后天更圆一点，然后又会慢慢变缺，一切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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