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给瓦盆村铺上了一层萧瑟的金黄。
他恨自己没本事,在县城里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想查点什么都无从下手。
这天下午,他正蹲在窑厂的院子里,对着一堆烧坏的瓦片发愁。院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
这种声音,在满是泥土和煤渣的窑厂里,显得格格不入。
赵铁蛋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时髦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正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着。女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化着淡妆,气质干练,一看就不是村里人。
“请问,这里是赵铁蛋师傅在管事吗?”女人的声音清脆而客气。
赵铁蛋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瓮声瓮气地问:“我就是,你哪位?找我啥事?”
女人走了进来,她没有嫌弃这里的脏乱,只是目光平静地环顾了一圈。
“我叫高岚。”她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直接说出了一个让赵铁蛋心头一震的名字,“我曾经是吴老虎的……订婚对象。”
赵铁蛋的瞳孔猛地收缩,瞬间警惕了起来。他想起来了,村里确实传过,吴老虎在镇上相过一个大人物家的姑娘,就是叫这个名字。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语气变得冷硬:“你找我干什么?老虎的事,你该去找吴家,找我没用。”
“吴家?”高岚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吴家现在恐怕已经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大孙子迷了心窍,听不进任何话了吧?”
赵铁蛋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沉声问,身体已经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像一只要保护领地的野兽。
高岚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说:“赵师傅,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我很奇怪,甚至觉得我不怀好意。我不绕圈子,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镇上的一些传闻,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和我父亲的名誉。”
“什么传闻?”
“都在传,说我高岚当初是被一个在外面有私生子的男人给甩了。”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被冒犯的骄傲,“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吴老虎,但我非常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我爸。”
赵铁蛋沉默了。他明白了,这个女人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来的。这个理由,他信。
“所以,我查了。”高岚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份报告,“我需要知道,当初和我相亲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她从随身携带的精致小包里,拿出几张折叠好的纸,递到赵铁蛋面前。
“这是我托人从公安系统和卫生系统查到的东西,你看看吧。”
赵铁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的手因为常年和泥,有些粗糙,和那几张干净的A4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展开第一张纸,上面是刘美玲的户籍信息,他看得吃力,但姓名和住址都对得上。
他展开第二张纸。那是一份出生证明的复印件。当他看到母亲姓名“刘美玲”下面,父亲那一栏里,那两个清晰的、完全陌生的名字时,他的脑子“轰”的一声,彻底炸了。
孩子的父亲……根本不是吴老虎!
赵铁蛋拿着那张纸,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嘴巴微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你明白了吗?”高岚的声音,像冰一样冷,“这是一个从头到尾的骗局。有人想用这个假儿子,彻底把吴老虎钉死,让他一辈子都背着这个黑锅。”
赵铁蛋抬起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可怕的女人。他艰涩地问:“那……那孩子……为什么长得那么像老虎?”
“巧合,或者……精心挑选。”高岚淡淡地说,“世界这么大,找两个长得像的人,不难。难的是,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个谎言。”
“那你……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赵铁蛋终于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问。
“因为,吴家的人已经疯了,村里的人都瞎了,整个瓦盆村,只有你一个人是清醒的。”高岚的目光直视着他,“我知道吴老虎和你的关系。这件事,只有你能办,也必须由你来办。”
“我……我办什么?”
“我要你拿着这份证据,去把那个叫刘美玲的女人,从你们村里,干干净净地,赶出去。”高岚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我说了,我需要洗干净泼到我身上的脏水。而你,需要救你的兄弟。”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办成这件事,维护了我的名声。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我爸,让他以后在政策上,多关照一下你们这个小小的瓦器厂。”
赵铁蛋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聪明、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他第一次意识到,城里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和他所理解的“打一架、喝顿酒”,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这是一个他完全无法拒绝的交易。
他看着手里的那份证据,又抬头看了看高岚那张不带丝毫感情的、漂亮的脸。
许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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